“憑什麼不給我們配醫官?驃騎營橫渡常水在堯山逆攻、再反奸投毒駐城衛!哪一件、哪一件不是我出的計策!如果讓吳軍抱著庫糧過了冬天,哪裏還有楚兵的天下!”
慕淩被四個內侍架住,折了膝按死在地上,他穿的舊袍子被踢打破了,整身貼著灰泥。這些人很懂門道,把他身上腿上都踹破了,就是不往他臉上打。
他口中含著血腥,咆哮著吼出聲:“明日上了政和殿論功行賞也有我的一份!屆時不說其他,你們怎麼敢!”
慕照一腳踹在他心口上,慕淩整個人翻滾出去,齒間咬不住血,就一口一口地吐出來。
四個內侍回到慕照身後,慕照桀驁地叉著手,滿麵陰毒地啐道:“狗雜種,這也是你能搶的功?堯山橫渡、洛城圍戰,那全是二哥的功勞,都是仰拜二哥的英雄神武,關你這狗雜種屁事?”
慕照走近慕淩兩步,瞧著他爬都爬不起來的落魄樣狂笑起來:“此次取吳,二哥既為主謀又是領將,我麼,帶著驍騎營勇渡常水,一舉攻破吳軍舉箭衛。聞周將軍呈上的捷戰軍報,沒有你慕淩半個字。”
慕淩徒然想起身,卻被一腳踩了回去,撞上一臉泥。他啐掉口中的血泥,恨意浸到了骨頭,他嘶吼道:“不講信義的狗賊!你!你們!”他話沒說完,接上的是一如往前的拳打腳踢。
“阿照!”
慕邑從暗角走出,抬手製止了打人的侍從。
慕照看見二哥,喜滋滋湊了上去。
慕邑高臨在慕淩麵前,睥睨地看著他,道:“你還想掙紮什麼?和聞周私串,想用這軍功博出冷殿?連聞周都看得清楚,你怎麼就還不明白?慕淩,你隻是這楚宮裏的一條狗,你生錯了肚子,生壞了時辰,你隻配在泥溝裏舔水。”
慕淩頭都沒抬。
慕邑繼續道:“天給了你這副好機算的腦子,怎麼就想不到,王後殿下為什麼薦你入營?你這點身量,居然沒死在大境上。王上也同意你入營啊,你爹也想要你死啊,你這樣活著回來,又有什麼意思呢?”
慕淩仍然沒動,可他的指甲扣在髒汙裏,陷出五個深深的泥圈。
“政和殿,你敢多一句嘴,我就弄死那個病秧子。”
慕邑和慕照帶著人走了,慕淩拖著被打斷的小腿骨扶牆站起來,拂開髒袖子用幹淨的小臂抹了臉上的血汙,擰掉袍子上的髒水。
“二哥,就這麼放過了這小子?”慕照反頭問,看見慕淩拖了一條腿扶著牆在走。
慕邑道:“當年父親沒讓他死,現在就不能明著麵打死他。”他麵上浮起大片狠鷙,咬牙道:“果然是妖子,他隻有九歲,能想出這種軍策,他得死。”
一瘸一拐的人從蔽角走回小殿,潑手放出一隻白鴿。
臨近戌時,忽然下起雨。
公孫衍提擺一大步跨進重簷,他拍了拍襟擺上沾到的水。白靴子和下擺濺到了泥點,他厭棄地瞧了眼。
幻在他身後收了傘,默默跟進殿。
蜷在暗塌邊的小人聽見聲響,拖著腳跑過來。
公孫衍見到他的樣子怔了下,“怎麼被打成這樣?”
慕淩的目光緊盯著幻,向他拱手行禮,急道:“請先生救我姊姊!”
公孫衍頷了首,幻走到榻邊,見榻上的人窩在被中,臉色青白,形枯得厲害。還是幼學髻年樣,卻有日薄西山兆。
幻抬手欲施針,又在半空頓住,反身問慕淩:“她昏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