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先是一驚,卻沒有將她推開,訝然之色浮於那雙燦若星河的眸子中,翕合的唇瓣幾欲吐露出什麼,卻隻是微微舒展了眉宇,指尖摩挲著她孱弱的小臂,緩緩將她攬入懷中。
“對不起,小欺。”他的心跳很快,語氣卻很輕,輕得像是一朵被風吹散的雲彩,冉冉落在她額間。
“無礙。”幾乎是瞬目之間,被對方胸膛之處強烈的起伏驚起了一絲清明少女倏地彈開身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斂容站好,羞赧著臉頰囫圇說道:“這、這迷煙勁兒也太大了,我服了解藥也差點暈死過去,唔,對了,那個阿六呢?”
“那個笨蛋跟著我的路上一直盯著手帕細看,手帕上下了迷藥,她沒兩下就暈了。”一旁的蒼絨眉飛色舞地湊到她跟前,幾日不見,它也憔悴了許多。
“此事多虧了蒼絨,若不是它可幻化為人身,我們還不知如何才能讓那兩個女將放鬆警惕。事前在食盒中投假死之藥,也是蒼絨潛進客棧方能得手。”狗娃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毒發之屍,染疫之患,對方必定會果斷地將“屍體”焚毀。而地牢四方閉塞不便焚屍,自然隻能轉移“屍體”至地牢之外,陸欺欺一死,九蒼翎更加斷定她與疑犯一幹人等並非一丘之貉,加上有阿五、阿六兩位九蒼盯著,一具屍體,也翻不出什麼花來,心係於另外兩條人命的九蒼翎自然不遑暇顧。
而之後的行動,藥氣散盡的陸欺欺自然心領神會。蒼絨借著假傳口信之由,實則是將足以致人重度昏迷的迷藥置於草垛與手帕之中,趁機向陸欺欺口中塞入解藥,製造出聲東擊西的假象。
“速速將這二人的衣甲穿上,我們得連夜出城,否則打草驚蛇,反不為美。”狗娃不假辭色地將一套衣甲丟擲到她腳邊,示意她快速穿戴好。
陸欺欺愣怔著雙眼,目光遊弋,指向地上的甲胄,咂舌問道:“你把人家給扒了?”
雖然這個節骨眼上也顧不上什麼男女有大防,但怎麼看,他都不像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吧?
對方艴然不悅,冷冷答道:“是蒼絨。”
一旁的蒼絨啞口無言,蜷縮在陸欺欺懷中一言不發,暗自腹誹,還不是被你逼的。
可當下卻顧不得那麼多。
陸欺欺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忍著疼痛將那些沉甸甸的甲胄披戴上身,擢手把滿是血汙的青絲綰於風帽之中,她身子頎長,擐甲披袍之後儼然是一名利落女將,隻是捱不過心悸力竭,傷勢堪虞,多多少少有些體不勝衣。
清族人的骨架本來就要大上一些,便是女子,也皆是筋強骨壯的體魄,相較之下,她似乎略顯單薄。
狗娃打量著她的身姿,不作他想,迅速將自己身上的衣衫剝了下來,遞到她手上。“你太瘦了,把衣襖穿在裏麵,方能撐起盔甲。”
陸欺欺麵色一滯,雙手接過他手中那團餘溫尚存的衣裳,手忙腳亂地解開那穿戴了一半的盔甲,又一件一件地將那滿是他清冷氣味的衣裳披在身上,越是一層一層地包裹,越是心下一緊,仿佛那穿在她身上的不是衣裳,而是緊密的繭蛹。
明知眼下是間不容發的生死存亡之際,她仍是止不住地胡思亂想,心緒不寧。
“這個……要怎麼穿?”穿好裏衣的陸欺欺專心致誌地看著手上七零八落的甲片,卻不知從何下手。
不是她矯情,而是她鄉巴佬沒見過世麵,平日裏連個像模像樣的軍士都沒見過,哪裏知道這身沉重的行頭要怎麼料理?
一眼看穿了她的慌亂,對方唇角一抿,眼底飄過一絲若有似無的恍惚,不知在顧慮些什麼,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時間緊迫,我幫你穿,好麼?”
說這話時,他的喉結明顯動了一下。
眼底甚至有幾分不該出現在這張冷靜得出奇的麵龐之上,屬於情竇初開的少年郎的一份羞赧,疾速掠過。
好似一股暖流自胸膛之中奮然上湧,他將頭一偏,留給她一個俊美得令人失言的側顏,偏偏還染著些許緋然的紅,叫人挪不開眼。
陸欺欺頷首應他,卻在他別過臉去的那一刻,眉間一攢,麵露疑惑,柔聲問道:“你幫我穿,不用看我麼?”
嗯,似乎很有道理。
那稜稜玉骨的麵龐立時向著她轉了過來,四目相對一刻,又各自遁逃。
他屏息凝神,開始為她穿戴衣甲。
隻是那目光始終是遊移不定,不知該看向何處,看她的臉麼,他怕五內俱亂,然而若是專注於手上的動作,卻又像是在對那遍布著婀娜線條的部位想入非非,他並不能保證,自己不會鬼使神差地偷眼去瞧。
她的身段柔軟,是他方才用胸膛試探過的,讓人耽溺其中那種柔軟,尤其是踴身躍入他懷中的那一刻,那強烈的撞擊,幾乎要把他的心肝撞得滿膛跌宕。
男子的耳廓有些發麻,不知不覺中,已經為她係好了大半。
此時那個虛弱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好像看會了,我自己來吧。”
“嗯,好。”
不待她看到自己麵上的情態,狗娃足尖輕點,攀鞍上馬,昂藏之姿挺拔非凡。
落鞍之際,他又恢複了一貫的清冷,向她問道:“你可曾習過馬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