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嘍囉不敢怠慢,屁顛顛地挪開了拒馬。
見對方嚇得三魂離舍,陸欺欺卻已經見怪不怪,狗娃這廝現在就算能上天入地她都不稀奇,每當她以為站在自己麵前的隻是個傻不愣登連一碗麵都做不好的失智男性之時,他就會出其不意地給她整一手花活。
至此她已經得出了明確的結論,這大尾巴狼除了不會做麵,什麼他都會。
不,不能說是會,而是精通。
及至出城之後,陸欺欺仍在回味城牆之上阿九的表情,這個女人竟然讓他二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了城,彼時她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皎皎空中,一輪孤月影搖四野,冷露無聲,已然是三更時分。
出得城來,二人執鞭墜鐙,跨鞍去如箭,風馳電掣間便抵到了與蒼絨約定碰頭之處。
一處可供遮風擋雪的洞穴。
一路蹭蹬,幾乎是吊著一口續命之氣的陸欺欺終是能卸盡滿身的風塵,丟盔棄甲。
劫後餘生的她早已是疼痛難忍,馬背上一個腳下不慎,那柳絮似的身子被朔風一吹,便向側邊栽倒而去,堪堪被一雙臂彎張開接住,才不致跌落那矮矮實實的灌木叢之中。
那楚楚謖謖的眉眼就在她臉側,餘光略掃就能一覽他不自覺為她緊斂的眸光,款款落在她身上,“小欺姑娘,我這便給你上藥。”
陸欺欺唇角抽搐,一時間竟辨不清他這話是無心之言還是有心戲謔。
上藥?往哪上?傷都藏在衣服下麵啊大哥!
“我……要不,自己來吧?”隻見她眼皮子搭搭撒撒,滿身的傷口都在攀咬著四肢百骸,甚至連輕微的咳喘都撕扯著胸腔,幾度痛至神識分離。
狗娃這才意識到自己言之有失,冷光乍現的目光中明明滅滅,竟顯出一陣慌亂來。
陸欺欺無言以對,合著這家夥把她當作和他一樣的不逞之徒了?隨時隨地穿條褻褲就敢四處溜達,她好歹是女兒家好不好?能不能避避嫌?
“小欺,你快點好起來,我再也不會跟你耍性子了,再也不會了……”蒼絨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又生怕鋒銳的利爪傷到它心愛的小主人,滿目焦急地等待著。
陸欺欺唇邊勉強支起一絲微笑,伸出手撫向它溫順的毛發:“別擔心,我不會丟下你的,你也累了,趕快歇歇吧。”
“我不要,我要看著你好起來!”蒼絨疲態畢現的眼中綻放出絲絲憐惜,“對了小欺,我們不是有石頭嗎?當初狗娃傷得那麼重,這塊石頭都能將他救回來,你一定也可以!”
說罷,它笨拙地下首至尾,就要去咬身後那綀囊,狗娃見此情形,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計,幾步向前,一麵解囊,一麵問道:“蒼絨,你說什麼,我是被這塊石頭救回來的?”
“沒錯!”話音未落,蒼絨慌忙中掏出瑩石遞與陸欺欺,又生怕她無法攥緊那一線生機,死死地將她的手攏住螢石,嚴絲合縫,繼而焦灼不安地等待著奇跡出現。
狗娃滿腹疑慮。他自然是不記得當初昏迷的景象,那幾日昏迷不醒,隻覺周身充盈著溫熱的複蘇之氣,七竅頓開,莫非真是這螢石之效?
“狗娃你快看!發光了!石頭發光了!”
欣喜若狂之際,它幾乎要一蹦三尺高。
反觀一旁的狗娃氣定神閑,俯身向前細探,竟真如蒼絨所說的一般,那通透的石身甫一觸及陸欺欺的掌心,便像活過來了一般,頃刻間光華流轉,微光瀲灩,羅織成千絲萬縷滲入陸欺欺的脈絡,清晰可見。
“小欺,你感覺好些了麼?”狗娃納頭探向她的鼻息,確是從方才的羸弱不支中恢複過來許多。
周身縈繞著光芒的少女突然伸出指尖攬過他的臂膀,猝不及防地,那被斑斑血跡遮蔽了靡顏膩理的麵龐輕倚著他肩頭,小巧玲瓏的鼻尖上沾染了些許血跡,竟像櫻桃盈枝,飽滿得快要溢出枝頭。
鬼使神差地,他悸悸地伸出手,生怕驚擾到酣眠的少女,輕輕一搦她的鼻尖,女兒家清恬的氣息霎時縈滿他的指尖,溫柔得像是四月芳菲裏的穿堂風,直撞進他懵懵懂懂的心裏。
沉沉睡去的少女雙頰迎風暈開酢酢的紅,仿佛在夢中找尋到了寄托,緩緩纏住了他的手臂。
他僵直不動,輕輕撣去她鼻尖的血,追尋著那酥暖的氣息,身子不自覺地向她偏倚,直到二人的鼻尖近在咫尺,呼吸聲在來回傳遞,由徐入疾,擂著鼓點似的,將他心中的一池春水攪得跌宕起伏,暗潮洶湧。
“喂,狗娃,你在幹嘛?”
身旁冷不丁響起巨犬滿腹疑慮的詰問。
如驚弓之鳥,他迅速從那片刻的心智迷失中抽身,又怕堅硬的甲胄使她受到驚擾,便輕手輕腳地將其卸下,讓她睡得安穩些。
泠泠瀉澤的月光如慕如訴,傾灑在少年翩若驚鴻的麵容之上,轉盼間稍縱即逝的繞指柔情竟讓他自己都無從察知,繼而訥訥地頓在原地,無所適從。
這樣的心緒不定,他從未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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