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翠煙閣的花魁(1 / 2)

冥都,中長大街。

在這條街上,茶肆酒樓、尋香問柳,一應俱全。

為人要享樂人生,做鬼也要莫負韶華。

總之,在追屈的地界上,該有的一定要有。

翠煙閣是煙花之地,座落在中長大街的盡頭。

與人間的風月場所不同,翠煙閣沒有金碧輝煌,也沒有紅燈招展,甚至整個樓閣都在縹緲虛無的雲煙中。

門前分列的四顆古槐,便是翠煙閣的標識。

前不種槐,後不栽柳,這種禁忌在冥域派不上用場,大家都混鬼道,不講究那些無聊之舉。

古槐的樹幹粗大,需三五壯漢才可環圍。

樹幹上的枝葉繁茂,左右相互攀織在一起,如同一座天然的拱橋,矗立在翠煙閣的正門處。

拱橋遮蔽了樓閣,橋下卻是桔光輝映。

光影婆娑處,一條青石板路直通盡頭,石板路的兩側分別立有兩座石燈,白石雕刻的燈塔中有燭光閃爍。

沿著石路前行,青石青瓦的小樓便呈現在眼前。

青樓用料簡樸,工藝卻十分考究。

整座閣樓的門檁梁柱都雕刻著精細的紋線,繪有素雅的漆花,窗欞框沿也皆是鏤空雕花,圖案經典雅致。

條石砌就的石階鋪在門前,陰霧下泛著墨青色的光澤。

推門而進,柔暈的燭光下,映入眼簾的是一扇白玉屏風。

屏風采用鬆木為胎骨,沉柏的基座上雕刻著精美的雲雷紋,紫檀雕花的邊框內則是整塊白玉浮雕。

浮雕的圖案是一位俊美的白衣少年,手持折扇,憑欄而立,眉眼間竟與公子追屈萬分相似。

沒錯,正是追屈。

他是這家青樓的主人,這扇屏風也是翠煙閣的警示招牌。

“衣冠不整,儀容不佳者,不得入內。”

作出這一警示,很有必要。

不過,為了彰顯鬼鬼平等,追屈沒有將字刻在屏風之上,自己的雕像就是標準。

在追屈的心中,翠煙閣不是那種流鶯浪蝶之所。

這裏是美嬌遇知己,才子會佳人的地方。

倘若佳人才子正在你情我情,你儂我儂,猛地來個青麵獠牙赤發藍臉的家夥,嚇壞了才子無所謂,要是嚇壞了佳人,那可就不好了。

尤其是嚇壞了羽裳姑娘,追屈可會拚命。

羽裳姑娘是翠煙閣的花魁,也是整個冥域的花魁,每年評花榜開榜時,魁首的芳名必定是翠煙閣的羽裳。

如果不是的話,追屈會不開心。

如果冥王追屈不開心,眾鬼也別想安寧。

此刻,公子追屈正坐在羽裳姑娘的閨房內,目不轉睛地望著畫屏後的少女。

羽裳斜倚在暖塌的瑤枕上,鬆散的髻鬟偏在一旁。透過蟬翼的紗屏,能看到那張嬌媚麵容上泛起濃濃的愁意。

追屈知曉羽裳的愁。

那是少女前生的愁,相思之愁。

追屈清楚這愁來得毫無意義,終是輪回幾世,羽裳也不會消了這愁。

酒醉時,羽裳曾向追屈說起埋在心底的情事,當時的追屈並無醋意。

既然開始述說衷腸,那就意味舊情已然終結,一場轟轟烈烈的真愛即將開始。

人間男女多是如此。

可是,百年過後,除了不願投胎為人,羽裳還是羽裳,還是這般愁美人。

每日裏,公子追屈也依舊如此地望著。

“羽裳,這百年來,你也知曉了他是神,一個隨意留情的神,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良久,追屈再次說出這句已經說了百年的話。

“神又如何?他說不負我,我便信他。”

紗屏後,話語幽幽,滿是哀怨之情。

“你已經等了百年,他沒找過你,你還要再等百年嗎?人有陽壽,鬼有陰辰,你還有幾個百年可等?”

追屈沒有絲毫怨意,唯有滿滿的憐愛。

一瞬間,紗屏後沒有了聲響。

羽裳傾身倒伏在軟塌上,寬大的青紗錦衣覆滿床,垂落於地。

“公子,奴家知道您為我所做的一切,也知道公子為奴家違背天命,可我就是不甘心。”

羽裳的聲音尖銳起來,垂落的青衣也隨著身子的顫抖而飛舞,如黛的發絲漸漸泛出紅光。

“我把心許了他,人也給了他,為了他,我受盡萬般苦。”

“你也說他是神,是呀,他是神呀!”

“神就應該如此薄情,如此愚弄人嗎?”

話音之下,激蕩的陰風從暖塌處噴湧而出,紗屏在頃刻間被震得粉碎。

追屈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走上前,將右手做法印狀擊出,左手則扶住了漂浮而起的羽裳。

“這又何苦呢?”

“若再如此,你必將成陰魔身,我也護不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