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段延慶麵牆而立,氣壓低沉,葉念覺得她還不如麵對段氏一眾的怒火。話說遇到這麼合時機的報仇機會,結果功虧一簣,段延慶沒發瘋算他好涵養。隻是自己在這裏邊一直在劃水,心虛的要命,唉。
“怎麼回事?”
“什、什麼?”咋一出聲,嚇得葉念結巴,真就問罪來著?
“那護衛。”
“哦,就是撒了點迷藥,鍾家姐姐給的,都用沒了。”葉念輕舒一口氣,她太難了。
葉念躺在客棧的大床上,覺得段延慶的養氣功夫,真是一個好上司,就這還能不發脾氣,他要不是什麼四大惡人該多好啊。看著外邊天都快黑了,葉念覺得她得救人去啊,她娘怎麼還不回來睡覺啊,她等不得了,翻窗吧。
“師妹要去哪?”剛翻出來就看到譚青站崗似地立在那,詫異的看著她,嚇得葉念膽顫,笑笑:“譚師兄,你傷剛好,還是回去休息吧,那什麼,替我告訴我娘一聲,我有點事兒,出去一下,別等我了。”說完就跑遠了,獨留譚青默默無語。
看著月亮一點一點上移,葉念索性踏起淩波微步,也不走白日的小路,估量起方向,踏野急行。
月上中天之時,終於看見青石橋,蕭峰駐守橋頭,氣勢如寧,不動如山,葉念剛剛鬆下一口氣,就見小鏡湖的方向一人緩步走來,寬袍緩帶。方才雲雨還似在天邊,此時卻是電光閃閃,風攜細雨,透徹心脾。
電閃間二人已各立青石橋兩端,似乎正說著什麼。葉念加緊狂奔,見雙方手勢已起,阻止已是來不及了,隻得數針急射蕭峰,迫其回援。
哪知蕭峰藝高人膽大,報仇心切,且白日裏看段正淳武功遠不及他,哪肯就此收手。隻當段正淳惡人行惡事,自知不是自己的對手,想要苟命,叫來的幫手。
隻是白日裏見他身邊高手環繞,不知此時叫來的幫手深淺,故此一手拂針,竟將周身鋼針悉數拂落,若非此時一心報仇,並未全力應對,怕是能借力將鋼針送回給葉念。也正因此,打向段正淳的掌力不免減了幾分,隻是心中怪異,為何段正淳並未接掌相相迎,疑惑間,這一掌正打在胸口,將其打的飄飛出去。
蕭峰縱身上前,抓住他後領提了起來,確是心下大駭,白日裏提著他與段延慶鬥了幾個回合,分明不是這個重量,心中莫名不安,鬼使神差的向她臉上抹去,竟是一堆軟泥,借著閃電亮光一看,嚇得蕭峰心神具裂:“阿朱,阿朱,怎麼是你!”
蕭峰知道自己一掌下去,雖未運足全力,但阿朱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又哪裏受得住。續得一時命,確是難以續上一世的,隻不可罷休,不斷地送去內力,隻盼得能救一時是一時,願老天憐他身世坎坷,不叫他一世孤苦。既憐己身,又憐阿朱,不住悲痛大叫:“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阿朱低聲道:“大哥,你解開我衣服,看一看我的左肩。”蕭峰和她關山萬裏,同行同宿,始終以禮自持,這時聽她叫自己解她衣衫,倒是一怔。阿朱道:“我早就是你的人了,我……我……全身都是你的。你看一看……看一看我左肩,就明白了。”
葉念奔至近前,正見蕭峰退去阿朱肩頭衣衫,借著閃電光亮,上頭刺著一殷紅如血的字:“段”。
蕭峰仰頭望向來人,虎目含淚,隱有希冀,葉念趕緊將九花玉露丸塞進阿朱口中,手抵阿朱後背,運送內力,護持心脈。
阿朱卻不抱有希望,繼續道:“我爹爹、媽媽將我送給旁人之時,在我肩上刺的,以便留待……留待他日相認。今天日間,他們在那阿紫的肩頭發現了一個記認,就知道是他們的女兒。她……她肩上刺著的,也是一個紅色的‘段’字,跟我的一模一樣。”
蕭峰顫聲道:“你……你也是他們的女兒?”
阿朱道:“本來我不知道,看到阿紫肩頭刺的字才知。她還有一個金鎖片,跟我那個金鎖片,也是一樣的,上麵也鑄著十二個字。她的字是:‘湖邊竹,盈盈綠,報來安,多喜樂。’我鎖片上的字是‘天上星,亮晶晶,永燦爛,長安寧。’我……我從前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隻道是好口采,卻原來嵌著我媽媽的名字。我媽媽便是那女子阮……阮星竹。這對鎖片,是我爹爹送給我媽媽的,她生了我姊妹倆,給我們一個人一個,帶在頸裏。”
蕭峰道:“我明白啦,我馬上得設法給你治傷,這些事,慢慢再說不遲。”
阿朱道:“不!不!我要跟你說個清楚,再遲得一會,就來不及了。大哥,你得聽我說完。我……我躲在竹屋後麵,偷聽得原來我爹爹另外有妻子的,他和媽媽不是正式夫妻,先是生下了我,第二年又生了我妹妹。我外公家教很嚴,不得已將我們送了人。”
蕭峰心中憐惜不已,低聲道:“苦命的孩子。”
阿朱道:“媽媽將我送給人家的時候,我還隻一歲多一點,我當然不認得爹爹,連見了媽的麵也不認得。大哥,你也是這樣。那天晚上在杏子林裏,我聽人家說你的身世,我心裏很難過,因為咱們倆都是一樣的苦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