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爻終於能夠確定,師父總是把他忘記這件事,一定跟師尊幫師父掩藏記憶一事有關。
保不齊就是什麼秘法詭術的後遺症。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他猜測的那個原因是正確的,隻要等他徹底淨骨洗髓,他就能夠不再被師父遺忘。
至少從這一百年裏的相處來看,隻要他不過分親近師父,隻要他克製住自己的親近欲念,師父倒是能夠一直記得他。
離爻定定地看著眼前人,麵具露出的雙眸裏麵不自覺流淌出幾分委屈。
第一次被遺忘,他憤怒,才會在那屆仙魔大會上對沐塵出手,將滿腔的不滿化為兩人之間你來我往的鬥法。
反正他不可能真的傷到沐塵。
在外人看來天昏地暗的高階修士之間的鬥法,在他看來,實際上隻是他和沐塵之間的打情罵俏。
即使是那樣氣憤的情況下,他依然保持著一份理智,沒有對沐塵下狠手。
第二次被遺忘,他震驚,二話不說先把人拐回自己的地盤。
他纏著眼前這個人,傾盡所有給予溫柔,讓對方的雙眼裏麵隻能看到他,企圖讓對方記得他的好。
然而等再一次兩情相悅過後,他醒來,人又跑了。
第三次被遺忘,他已經見怪不怪,依然執著地靠近,讓對方再一次把視線放到他的身上。
……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最後他終於撐不下去。
為了不讓沐塵忘掉他,他選擇拋棄他已經大乘期的修為,將自己已經結丹的魔修之核挖出來,清散一切後天所得,隻留下父母給他的血脈軀體,重新化為十來歲的幼童。
——無依無靠,沒有高階修為護身的幼童。
這個行為無異於背水一戰,一旦失敗,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好在上天眷顧,他成功靠著自己的天賦和努力修的築基大關,因緣巧合遇上水如賦,被水如賦看中想收為弟子,帶上落雁山,進入望月宗,見到想見的人。
這一次他不再是魔修之尊,不再是會讓仙修之體排斥的魔修中人,他終於能夠堂堂正正站在這個人的身邊,將兩人的時光理所當然地交融在一起。
沐塵回對著離爻的視線,卻是誤會錯了離爻眼裏的複雜思緒,他對著離爻明媚一笑,驅走離爻所有低落的情緒。
“徒兒不用替為師感傷,為師現在不活的挺快活的嗎?沒有過去那些不知緣由的因果束縛,多逍遙自在啊!”
離爻低低一笑,輕念出聲:“是啊,逍遙自在,沒心沒肺。”
也罷,比起師父困於陳年舊事滿麵愁容,他更喜歡現在這樣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師父。
隻要看到師父的笑臉,他便覺得一切都值了。
沐塵嘟囔著替自己辯解:“為師哪裏沒心沒肺了?為師的心肺裏麵都在念叨你們,念叨著你們能夠安好,能夠早日有各自的出息。”
離爻笑著回:徒兒的出息就是陪著師父您,陪著您一起飛升成仙。
沐塵驕傲地拍拍離爻的肩膀:“以徒兒你的資質,飛升成仙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夜合在一旁看著這對師徒二人的互動,心裏麵不由地產生幾分酸酸的想法。
要是他的師父是沐塵這樣和善可親的修真人士,或許他的命運就不會如此坎坷,或許他就可以一直安安穩穩修行到現在。
至少……
不會遭遇那樣的變故。
有這樣關心自己、愛護自己的師父,他怎麼可能會被殷岑設計擄走?他怎麼可能從此成為下落不明的無名人士?
從頭到尾都沒有人來尋過自己!
他明明在瑤池穀存在過,整整五十年的時間,他終日泡在門派地界,可是直到他消失,都沒有哪怕一個人記得他。
化名夜合重新出現在修真界後,他自然悄悄去過瑤池穀,瑤池穀裏的一切仍然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幾乎沒有變化。
他輕車熟路來到藏書閣,找到記錄門派弟子名字的名冊,在上麵找了一圈,沒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也是,他的失蹤是他的師父呂慎和殷岑狼狽為奸一起謀劃的結果,怎麼可能會留下他存在過的痕跡?
不過是門派裏麵一個微不足道的弟子,沒了便沒了,怎麼可能會有人去費心費力地尋找?
夜合認清楚現實後,對瑤池穀以及整個修真界不再留有念想,也就無所謂自己的複仇計劃會不會殃及池魚。
沒有人是無辜的,被牽扯進來的人裏麵,沒有一個人會是無辜的!
夜合看向沐塵和離爻:“時辰不早了,沒準已經有人在前麵布好陷阱,就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沐塵搖頭:“不會,能夠不留痕跡做出此等大事件的幕後黑手,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時候對我們出手,這不是擺明了南苗域有古怪?我們要小心的反倒是那些渾水摸魚之輩,小心他們趁此機會挑起一些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