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底沒有眼淚,可是那迷茫又絕望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讓人動容。
霍展突然覺得釋然。
她承受太多了。
他們之間隔了那麼多血腥與人命,自己一廂情願地想要和她破鏡重圓,對她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折磨?
兩個人隔著一層鐵柵欄,不遠不近地對望著。
霍展朝前邁了一步。
非常安靜地放鬆身體,閉上了眼睛。
“既然是這樣,那就動手吧。”
哢噠。
子彈上膛的聲音。
他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卻感覺到槍口離開了自己的腦袋。
蘇諾搖著頭,退開了兩步,唇畔的笑如同盛放的夏花。
“不。”
“你知道我殺不了你……但是,我卻可以殺了自己。”
“少爺,下一世,不論是生是死,是富是貧,隻願與你再不複相見。”
她在說什麼?
霍展頓覺不對,猛然睜開眼,才發現她手裏的槍,對準了自己。
“不……”
他一時失聲,突然意識到,從剛才就一直隱約縈繞在鼻端的那股氣味是什麼……
那是汽油!
“諾諾,不!”
男人慌亂的喝聲響徹夜空,可是已經晚了。
砰!
蘇諾手裏的槍迸出火花,她的胸口頓時被鮮血染紅。
然後,火星掉落,成片的火苗從兩人之間竄起來,映襯著她臉上絕美的微笑,宛如一場盛大而荒蕪的幕落。
一如他的夢境。
“諾諾……諾諾!”
後來的事情,霍展已經不記得。
他隻記得自己雙手用力捶打著燒得滾燙的鐵柵欄,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竄起的火苗燒著了房頂,斷裂的房梁砸開了門鎖。
門開了。
一屋子的煙霧,他卻準確地在火焰中看到了那抹緋紅的身影。
她安靜地躺在那裏,很快被火苗熱情地包裹、吞噬。
嗆人的氣體鑽進肺裏。
霍展眼底的一滴淚,被猛烈的火勢蒸幹。
他突然笑了,原來一切都是那麼簡單。
她生,他生。
她死,他跟。
如此而已。
天地開闊,漫天的大火仿佛突然為他讓出一條道,霍展如履平地地行至她跟前,俯身,血肉模糊的手,將那抹紅色眷戀地摟入懷裏。
一聲歎息般的低喃,緩緩響起。
“如果有下一世,不論是生是死,是貧是富,都再也不分開。”
“諾諾,你帶我一起走。”
他說得那樣深情,像是婚禮上對妻子的宣誓。
呼嘯的火勢,仿佛在作見證,飛快地吞沒了兩人的身影……
……
“諾諾!”
驀地,霍展渾身抖了一下,睜開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牆壁和床單,接踵而至的是一股濃濃的消毒水味。
不是汽油……
他,得救了嗎?
霍展立刻坐起來,想問問蘇諾的情況,沒想到目光一掃,便立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那個女人,正好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他一時竟沒了動作,愣愣地看著那張魂牽夢繞的臉。
他的諾諾……
蘇諾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試探著開口。
“少爺?”
這一聲把霍展拉回了現實,男人幾乎是狂喜起來,上前兩步,狠狠摟住她。
“諾諾……你還活著!”
蘇諾呆住。
她當然活著,殺白仁信的時候,她是估摸好開槍位置的,知道自己不會死。
可是看少爺這個樣子……怎麼像是劫後餘生的樣子?
蘇諾被他抱得呼吸不過來,胸口的傷口似乎崩裂了,雖然不舍,她還是無奈地推了推男人。
“少爺,我胸口有些不舒服……”
嚇得霍展急忙彈開。
“對,你胸口有傷,我注意些,我注意些……”
他起身替她掖好被子,突然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