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事情便這麼僵持了下來,導致劉振十七了還沒能說上皇子妃。
皇帝陛下的目光緩慢地在眾人身上來回巡視,除了幾個跟皇帝有血緣關係的宗室王爺,其餘的王公大臣們被皇帝突然而至的王八拳給打懵了,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作入定狀,生怕被皇帝陛下硬塞一個女婿。
障日閣內陷入了難言的靜默,再沒了剛才君臣相得的歡快氛圍。
尷尬的氣氛總要有人來打破,跟皇帝素來親近的琦郡王見沒人接招,就主動給自己的皇帝堂兄遞上了一個台階:“陛下,臣舅兄家有一女,將將及笄,改日讓臣妻攜她入宮請見,陛下以為如何?”
應該是不怎麼樣的。
因為皇帝陛下雖跟琦郡王親厚,腦子裏卻沒有關於他舅子哥的印象,可見那人也是個頂頂不得用的,雖說如此,還是免不了抱有一絲希望:“卿之舅兄?”
琦郡王當然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給了他一個無奈的眼神,讓皇帝陛下自己體會:“宣威將軍李重。”
得!這是連個勳爵都沒有,隻一個靠著祖宗蔭恩的閑職散官,典型的破落戶。
人選不合適,這就是個純粹的台階了,皇帝陛下微笑著朝琦郡王點頭:“可。”
皇帝剛跟琦郡王把這一出戲演完,有那機靈的就開始動起心眼子了。
朝中大臣們從來不是鐵板一塊兒,為了政見不合,為了權柄傾軋,相互間嫌隙頗多,遇到這種好時機,不給自己的政敵使個絆子,那都對不住自己長了一張嘴。
中書令姚守仁沒有待嫁的嫡女,不虞被皇帝賴上,於是他朝皇帝陛下叉手行了個禮,轉向侍中李道贄笑眯眯地開口了:“臣仿佛記得,侍中家中尚有未嫁之女?侍中家風嚴謹,侍中夫人素有賢名,侍中之女定然賢良淑德秀外慧中,豈不正可堪配六皇子?”
李道贄乃隴西李氏嫡枝,李氏嫡女當然堪配皇子,皇帝陛下聞言立即兩眼放光地盯著李道贄。
這老匹夫!
李道贄恨的直咬牙,真想把姚守仁抓過來啃掉幾塊肉。
六皇子“婢生子”的身份天下皆知,自己若點頭應了這樁婚事,必會被天下世族嘲諷李氏為了迎合皇族賣女求榮,失了世家大族的清貴跟氣節,以後李氏全族都少不了被人指指戳戳,連族中兒女的婚事或許都會受影響。
可若不應,眼前這一關便難過。
皇帝陛下登極二十餘載,雄心勃勃,勵精圖治,他能突破諸世家的重重圍堵,把朝堂權柄幾乎盡皆收歸於手,自然不缺手段謀略,更不缺唯我獨尊的帝王意氣。
這麼一位當世雄主,他不提出要求便罷,他已經提出了要求,那是一定要被滿足的,不然天子一怒,後果誰堪承受?
可恨姚守仁個老匹夫,幾句話把自己架到了火堆上,此次定然要做出犧牲才能脫身。
該殺的老匹夫,真真該死!
李道贄心念電轉,情知今兒這事兒一個答對不好,就會得罪皇帝,以陛下的心性,必然不至於當堂就發作,可他以後肯定會找機會暗地裏收拾自己。
心下一番權衡取舍,李道贄使勁兒一甩袖子,假作自己摔了姚守仁一臉,義憤填膺地道:“中書令休要胡言!宮中皇貴妃李氏乃本官之族妹,我李氏又不是不知禮數的山野村夫,豈能辦出姑侄嫁父子的荒唐事來。”
姚守仁是諫議大夫出身,素來嘴皮子利索,一聽李道贄的話便立即冷笑駁斥他:“姑侄嫁父子確實不好聽,可那得是血親。皇貴妃跟侍中隔了數個房頭,關係早已疏遠,豈能一概而論。
再說諸世族子嗣繁茂,族人能有數千、萬數之眾,諸姓間互相聯姻已是常態,若細究起來,不知有多少這種姑侄嫁父子的事例,便是姑侄嫁兄弟也不鮮見,莫非天下間隻有李氏講究古禮,其餘諸氏族都行的是荒唐事不成?”
李道贄心中暗恨,搶白他到:“本官與皇貴妃從小親厚,兄妹情深,旁人蓋不可比,比之也無用。”
說完這話他不等姚守仁再插嘴,直接轉向皇帝陛下叉手行禮:“陛下,臣聞八公主馥玉,蕙質蘭心溫文爾雅,臣心甚愛之。臣之次孫李誡,年方十四,天資聰穎敏而好學,臣欲替次孫求娶八公主,望陛下允準。”
這老狗不講武德啊!
姚守仁真是萬萬沒有想到,李道贄為了保住閨女,竟然能搭進去一個孫子,他這賬是怎麼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