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用南宮絕的傷來換一場戰,他寧願選擇損兵折將。
她可知道,看著她受傷,他這心裏又有多難受,方才表現的鎮定,在她的麵前早已不複存在,眼下的他,隻是一個擔心妻子受傷的小丈夫,心甘情願的守在她的身邊,危難的時候,隨時可以為她擋風遮雨。
隻不過……她卻常常不給他這個機會,但凡有危險,總是自己打頭陣。
“這一劍是我欠他的,總該要還的!”南宮絕伸出手,輕輕的握住夜景玄的手,蒼白的臉色卻掛著釋然的輕鬆,想來太子府的一切,她都打算一一奉還,那……明明不是她的錯。
夜景玄趁機緊緊的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忘情的吻了吻,接過軒轅澤遞過來的帶血的毛巾,這才起身到水盆裏清洗幹淨了。
外頭一陣敲門聲響起,傳來副將洪亮的嗓音:“將軍,西涼退兵了”,語氣中卻是沒有半絲放鬆。
沒有人知道西涼這次出兵和退兵的原因,因此,他們隻能保持高度警惕,嚴防他們半路偷襲。
南宮絕點了點頭,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尾,雙眼輕輕的閉上,道了句:“放下了!”人已經在高度的疾憊和疼楚中深深的睡了過去。
夜景玄道了句:“退下”,亦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但願經過這回,西川胤紫能重新開始。
三日後,南宮絕傷口愈合,軍醫把脈後,確定已無大礙,她決定去一趟當日墨竹熙跳懸之處,再者,便是去一趟鳳,將大權重新交到鳳傲天的手上。
如若沒有猜錯,千漓漠走後,鳳傲天亦動身去了鳳國。
那裏畢竟是他的根基,以他的性子,必不然會甘心留在她的後宮,與其餘人共侍一妻。
“足足三日,連個人都沒找著,我養你們是做什麼用的?”夜府大廳,連去城知縣和地方巡撫已經被夜景玄罵了個狗血淋頭,就差沒有抓住他們狠打一頓了。
城已經封了,人也不可能出去,怎的就尋不著呢?
“將軍,屬下已經派了上百人日夜不停的搜尋,卻是真的沒見千公子的影子啊!”一個大活人,隻要喬裝打扮起來,誰能輕易的找到?
眼看著南宮絕就要離開連雲城了,夜景玄隻覺得自己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心裏越加的覺得自己無用至極。
正在這時,一個溫和的嗓音傳來,打斷了裏頭的硝煙之氣:“景玄,人去人留,自有定數,不必強求!”
她不確定千漓漠是接受不了她是女人的事實,還是覺得她瞞了他這麼重要的事,或許兩者皆有。
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斷袖之名,卻猛然知道真相,不時之間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爺,再找找,總能找到的!”夜景玄忙迎了上去,眉收微微蹙起,怎麼也覺得是自己辦事不利的後果。
知縣和巡撫忙跪下行禮,連頭也不敢抬起。
都說太子喜怒無常,說不定,一腳就送他們上西天了。
“不必了,爺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想明白了!”連西川胤紫這麼深的仇恨都可以放下,千漓漠不過是知道了真相,在糾結過後,要去要留,他會做決定的。
揮手示意知縣和巡撫下去,手掌一拍,變戲法似的,一眾婢女魚貫而入,個個手捧托盤,一個個精致的菜謠送入膳廳,南宮絕做了個請的手示。
夜景玄怔愣了一下,馬上跟了過去,前腳剛踏進去,軒轅澤後腳便跟了上來。
美酒斟上,樂聲奏起,這日,南宮絕的心情似乎特別的好,連敬了夜景玄三杯酒,緊接著,便是軒轅澤,兩人像是約好了一般,你一杯我一杯的爭相敬酒,直到將夜景玄貫得深本醉不醒,這才收了手。
夜色初上,北疆的星星似乎特別的明亮,南宮絕將夜景玄扶床榻之後,已然披上了褐黑色的鬥蓬,軒轅澤緊跟在他身後。
風雨已經牽了兩人的坐騎等在了夜府的門前。
“夜將軍對爺是癡心不愧,這幾日夜夜都守著爺,便是怕爺離去吧!”軒轅澤有些慚愧的跨上馬背,看著南宮絕難得落漠的側臉,心裏卻隱隱難過。
他雖生在現代,但骨子裏卻保守,即使愛上了,卻不能做到像夜景玄那般的無所求。
他知道,他不適合長期留在南宮絕的身邊,總有一日,他會積鬱成災,到那個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因此,他寧願選擇逃避。
“爺也不忍離開他!”南宮絕點頭,眼眸卻望向遙遠的天際,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後,利索的跨上馬背,再度望了一眼身後的夜府,雙腿一夾馬肚,嘴裏一聲大喝“駕”,赤兔寶馬得了主人的命令,如閃電般飛快的往前狂奔。
一路上,任風吹翻她秀麗的發絲,這一次,要和她離別的人太多……
她知道人生無不散之筵席,也總是淡漠以對,但自打有了他們的相伴,她卻越來越害怕一個人了。
軒轅澤緊抿著唇瓣,尾隨而來,眼神卻幽深的厲害,在連雲山之處,他和她也該分別了。
這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
他的心裏又何嚐好受?
今夜的酒,不知醉的是夜景玄,還是他,此時隻覺得風吹在臉上麻麻的,腦子裏像是被什麼東西攪得一團糟一般,迷離的雙眼看著前麵那個英姿卓絕的身影,嘴角卻勾起苦澀的笑……
絕,你可知道,我也會思念成狂!
到達連雲山崖邊,已經是次日清晨,風和雨駐守在外圍,南宮絕翻身下馬,望著這個將墨竹熙帶走的地方,曾經一度,她痛苦的想和他一塊去,竹熙於她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
記得初回太子府,人人排斥她之際,隻有墨竹熙,選擇了重新相信她一回。
他伴在她身邊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她都清晰的記得,這種記憶像是刻在她的腦海中,一年多過去了,卻仍未消減,每每夢見他,醒來時,眼角猶存淚珠。
“竹熙一定還活著!”軒轅澤搭上她的肩膀,輕輕將南宮絕攬入懷中,她不是一個鐵人,也有會累會疼的時候,而在這時,她最需要的便是他們這些男人的愛護,他手上的力度緊了緊,讓她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
或許隻有這樣,軒轅澤對她的心疼和思念才會消停一些。
“他一直活著!”無論他在哪裏,都活在南宮絕的心中,這個男人,是第一個能為了她連命都不要的人,他們相愛相殺,卻也彼此依賴依靠。
她曾許諾過他,會保護他一生一世;他亦許諾過她,此生絕不離開;
但是,他們偏偏都失言了。
清晨的風吹得她臉頰發疼,修長的身姿與軒轅澤緊緊相擁,良久,她釋然,抬頭:“走吧,還有要事要辦!”
仿佛方才的脆弱不過是他眼光了,軒轅澤的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跟在她的身後,一步一步的走向風和雨。
分離的一刻又要來了,他以為自己能淡然麵對,但真到了這時候,心卻比誰都要疼。
“保重!”回頭,投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翻身上馬,正要離開。
卻不想,軒轅澤竟狂奔而上,一把將她從馬上拽了下來,滾燙的唇瓣落下,印在她甜美的唇上,像是要用這一刻的力度,去吸附她一生的思念,他粗暴的吻著她,雙手緊緊的抱著她,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帶進靈魂,不再給外人覷覦。
良久,他猛然放開她,嘴唇蠕動,亦是一句:“保重”人已經翻身上馬,狂奔離去。
南宮絕搖了搖頭,與風和雨一周進入鳳國的地界,卻見鳳國的上京今兒個是出奇的熱鬧,上千名禁衛軍整齊開道,將整個城門封鎖了起來,進出城的百姓個個站立兩旁,耐心的等待著這個讓冷無夜親自相迎的人。
“國師,要已經來了!”前方一人來報,使得低頭沉思的冷無夜猛的僵直了背脊,拉住疆繩的手緊了緊,忍不住便獨自迎向了前方。
足足一年未見,記憶中的人兒又成熟了幾分,麵上的戾氣也漸漸被溫和所代替,修長的身段被一身月牙白的錦袍包裹著,滿頭的墨發隨意的綰起,以一支白玉釵固定,清爽如風間,卻又英氣逼人。
“皇上,您總算回來了!”冷無夜立即翻身下巴,雙手抱拳,單膝跪下,行了個正規的禮儀,其餘人等紛紛下跪,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年多來,南宮絕雖然派了風和雨前來協調冷無夜治國,但國不可一日無君的道理,誰都懂,因此,這也是冷無夜急盼南宮絕來鳳國的原國。
“平身吧!”南宮絕不急不慢的翻身下馬,親自將冷無夜扶起,看著他比一年前明顯消瘦的臉頰,越發的顯得清冷了。
想來,這一年他確實是盡心盡力的幫著她。
“辛苦你了!”一個尊重的擁抱,清冷的溫度自南宮絕的身上傳給了冷無夜,已是她給予他最高的謝意。
冷無夜哽咽著點頭,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頭甘澀的厲害,隻得默默的尾隨她一塊進了城。
這裏夜裏,在鳳國皇宮舉行了盛大的宴會,南宮絕僅僅喝過兩杯,便借口酒力不盛離了席。
風和雨心知他定是有事,便緊緊相隨。
翻過一道又一道宮城,也不知道南宮絕從哪裏得知的密道,竟出到宮外,寂靜的夜晚,街道上人流稀少,轉過漆黑的小巷子裏,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院子前停下了腳步,伸手示意風和雨留在外頭,自己卻推門而入。
仿佛已經來過這裏千百回,一點兒也不陌生。
腳底下踩著幹枯的落葉,心裏一陣感歎,初冬又要來臨了,這一年又將過去。
“誰?”屋子裏發出一聲低喝,一道劍光便閃了出來,南宮絕閃身一躲,兩指一夾,已經牢牢固定住了那薄劍,低聲道:“傲天,是我!”
鳳傲天高大的身軀猛然一震,驚訝的抬頭瞧著她,臉上微微有些發紅,似是被人揭穿了心事般窘迫。
是的,他雖不再是鳳國的國主,但他仍舊放不下這裏,太子府終究不是他該留的地方。
“你來做什麼?”依南宮絕的神通廣大,他也無需再問她是如何找到他的,這世上隻有她想不到的事,便沒有她做不到的事。
“爺來請你回鳳宮!”南宮絕收回手指,負手而立,嘴角勾起自信的淺笑,似乎她便斷定了他會答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