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春日來的格外早,往蘇州的一路都是“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葉浮沉懶怠坐馬車,獨乘一騎,還時而下馬到路邊摘野花野果,像南下春遊的普通行人。
這日傍晚,一行人露宿在安臨府,孫義用隨身攜帶的茶葉煮了茶,剛進皇上的房間,葉浮沉來了,朝他點頭致意後轉向皇上,道:“附近街上許多美味,一同前去麼?”
齊望山:“你來過安臨?”
“聽月明提過。”
齊望山眉頭一挑。
葉浮沉笑起來:“找好吃的很有意思。”
“讓人買來直接享用,有何不同?”
“發現美好東西的這個過程本就是享受。”葉浮沉瞧了眼窗外,“難得來一趟,錯過了,就沒有了。。”
齊望山若有所思,丟下手裏的奏折。
孫義忙去安排人手。
安臨府距蘇州百餘裏,比不上蘇州,但工商茂盛人丁興旺,也是極好的富庶之地。
鳥語花香的春日是安臨一年中最好的時節,繁華熙攘,入夜也不減分毫。
葉浮沉東張西望,使勁吸鼻子:“煮幹絲、豬油燒麥、餛飩、陽春麵……”
他雙手負後,慢悠悠走著,發梢隨動作左搖右晃,看上去十分悠閑自在。
齊望山不由想,葉浮沉到底是真的不擔心呢,還是在他跟前做戲?
若是前者,那未免心太大,實在不似葉浮沉從前的聰明;若是後者,就太值得斟酌了。
拐過幾個彎,葉浮沉在一處攤子前站定,對笑意盈盈的老板娘伸出一根手指,隨後掏銀子付錢。
不多時,從老板娘手裏端過一個小碗,樂顛顛地走到齊望山身前,說:“吃嗎?”
齊望山被那股味熏的皺眉:“不吃。”
“很好吃的。”葉浮沉拿竹簽叉起一塊,一口塞進嘴裏。
他站在樹影下大快朵頤,眼睛眯起細細的縫,看上去是真的開心。
齊望山無語地看著他吃的喜笑顏開,解決完一份竟然又去買了一份,忽然對那股味道產生了些許興味。
可方才說過不吃,現在改主意,有違“一言九鼎”的原則。
忽然,葉浮沉遞過碗,問:“安臨的臭豆腐很有名,真不試試?”
齊望山眉頭微動,假裝思考了一下,平靜接過竹簽。
如影隨形的孫義不知從哪冒出來,低聲道:“主子要吃什麼,容奴才去給您準備。”
隨從們圍了一圈,個個緊張不已,哪怕在宮裏,皇上的飲食也要經過再三試毒,如今在宮外,若陛下隨意進食,哪怕隻拉個肚子,他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葉浮沉仿佛沒聽到,低著頭,一個一口吃的不亦樂乎。
齊望山看了他一會,朝孫義擺手,也簽起一塊。
然後當天半夜,齊望山果然鬧肚子,隨行太醫診脈後說是飲食所致,無大礙,卻著實把孫義嚇了個黑天黑地,當即下跪請齊望山降罪。
齊望山在燈下翻看奏折,頭也不抬:“此事與你無關。”
孫義:“奴才沒顧好陛下,就是奴才失職。”
“宮裏東西來來去去就那些,朕覺得膩了。”
“奴才馬上命人遍尋天下大廚。”
“勞民傷財,多此一舉。”齊望山揮揮手,示意孫義退下,專心翻閱奏折。
如此行路兩日,終於在又一個夜晚來臨前抵達蘇州,齊望鬆候在城門,直接將一行人帶到了府邸。
長久未見的皇上兄弟倆自有許多話要聊,葉浮沉用過晚膳,思忖晚上該做點什麼。
他自是向往“下有蘇杭”之一的蘇州,可如今處在半軟禁狀態,自由出入難如登天,便也沒作他想,免生事端。
正考慮,孫義帶來旨意,葉浮沉可自由出入府邸,但不可離開蘇州。
葉浮沉十分意外,又覺高興,找管家問了路,當即出門了。
蘇州八街九陌,車水龍馬,比之京城也不遜色,道路兩側遍植銀杏,葉浮沉從石板路上緩緩而過,聞到淡淡香氣。
葉浮沉喜愛這個味道,循花香一路走一路找,在一處宅院外停下。
隻見幾叢枝葉越牆而出,簇簇梅花擁立其間,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昂首怒放,夜色中彌漫著陣陣清香。
葉浮沉雙手抱胸,抬頭欣賞夠了,心滿意足地轉身,繼續朝前。
路過一間小屋,門吱呀一聲,葉浮沉隨意投去一個眼神。
裏頭走出一個中年男子,喊:“葉將軍請留步。”
葉浮沉眉頭稍攏,緩行駐足:“你是誰?”
“我家主子烹了好茶,請葉將軍進屋一敘。”
葉浮沉笑著打量那人:“烹的什麼茶?”
那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