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哥哥……那個瘋子還在我們後頭……”天生不足,常年羸弱的身子禁不起這般折騰,青禾隻覺得胸腔裏一股子鐵鏽味,隻消再多跑幾步,便要嘔出一口血來。
這天殺的狗東西,害得她來受這罪,青禾心裏惱恨到了極點。
戚景安看出她麵色不好,咬咬牙蹲下來,“快!到我背上!我背著你!”
青禾也不矯情,三下五除二便爬上了戚景安的背。
如此一來,受了傷的趙四雄,還晃蕩著一身橫肉,即便是有仇恨的意誌力作祟,也追不上他們了。
怒火還沒有燒去他全部的理智,大勢已去,他自知自己現在再不逃的話,恐怕就要死在這裏。
遂丟下刀搖搖晃晃的朝後門去。
他絕不能死在這裏,他還有那麼多錢沒有花完,若是死了,這些年忍辱負重,兩麵三刀得來的那些錢該怎麼辦?豈不是太吃虧。
戚景安背著小姑娘一直跑到旁邊客院,他帶來的那些家丁就安置在這裏。
是他一時大意,竟沒有想到那些管事還能有這賊膽,隻派了幾個家丁去柴房看著他們,這才讓他們有機會逃脫。
想來柴房那邊看著趙四雄的那幾個家丁恐怕都已經和稷離一樣被迷暈了過去。
背上青禾隻著雪白裏衣,光著玉足,垂在他胸前的小手凍得青紫,方才在帷幔後藏著大氣也不敢出,現下才敢瑟瑟縮縮的哈氣。
戚景安想到身後小姑娘現在的模樣,不敢先往那邊去,怕她被其他人看到,隻能先找了個沒人的客房,推門進去。
青禾疑惑道:“二哥哥……”
戚景安快速的將她塞進被褥中,這才瞧見小姑娘的臉已經凍得青紫,心中頓時一陣綿密的刺痛。
青禾看出他的猶豫,體貼道:“二哥哥不必管我,我自己在這裏沒事的。”
蒼白的唇綻放出一抹微笑,如同冬日裏顫顫巍巍的梨花。
戚景安心思繁亂,愧怍道:“我很快回來。”
“嗯,那青禾在這裏等著二哥哥。”
“……好。”
戚景安一狠心,扭頭出去。
打開門的那一刻,他如玉的麵龐驟然浮現雷霆暴雨,眸黑沉沉,仿若漩渦,戾氣重得嚇人……
戚景安走後,屋子裏靜得嚇人。
青禾抱著被子,卻怎麼也暖不熱,平日裏這副羸弱的身子還看不出什麼端倪,可一旦受到傷害,或者有一丁點的不注意,便會如同雪山崩塌,頃刻間將表麵的沉靜毀於一旦。
冷,實在是太冷了。
她蒼白的唇哆嗦著,心裏開始幻想著若是剛才沒有讓戚景安走就好了,她趴在他身上的時候,分明能感受到他身上傳達過來的熱,比現在在被褥裏蜷縮著還要暖和。
胸脯也難受的緊,仿佛在被炙烤一般,一冷一熱,難受的讓她幾欲嘔吐。
最終,還是沒有撐住,趴在床沿幹嘔。
杏眸充斥了水光,她望著床邊紗帳,開始想。
二哥哥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戚景安帶著家丁,返回原處的時候,隻看到了地上的長刀。
他彎腰,將那長刀撿了起來,握在手裏掂了掂。
視線落在血跡延伸的方向,薄唇輕啟,語氣凜冽,“給我追,務必把他給我抓回來!”
家丁們立即朝那方向追過去,戚景安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小姑娘臉色煞白的模樣,他閉了閉眸,最終還是折返回去。
青禾懨懨的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可是卻怎麼都睡不著,昏黃的煤油燈閃爍不停,照出她孤寂的影子,小小得,瞧著可憐極了。
戚景安推門進來時,瞧見的便是這惹人憐愛的一幕。
他腳步輕輕地,朝她走過去。
小姑娘強忍著身上的不適,百無聊賴地趴著,一雙如玉藕般細白的小胳膊搭在床沿。
趴著趴著,小小的身子便好似被一團陰影給罩了起來。
她這才發現,麵前多了一雙熟悉的青雲繡錦布鞋,她連忙抬起頭,臉上帶了喜色,“二哥哥!”
盡管她心裏覺得已經過了許久,可也明白,這一小會兒時間,根本不足以讓戚景安去將事情辦妥當。
遂問:“二哥哥怎麼回來的這樣早?”
戚景安將她扶正,後腰墊上枕頭,保證她能夠舒舒服服的靠著,這才在她的床邊坐下。
“擔心你,所以就把事情交給那些家丁去辦了。”
“你別擔心,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青禾笑吟吟道:“我不擔心,二哥哥是這世間最厲害的人,我相信他們都鬥不過二哥哥。”
戚景安唇邊浮現出一絲笑意,這才讓方才冰霜一般都麵龐有了裂痕。
“我已經叫人去找大夫了,不過這地方偏,隻能委屈你了。”
“不委屈,是我,要不是我給二哥哥找了這麻煩事,二哥哥也不會招來這殺身之禍。”青禾呐呐道,言語裏滿是愧怍。
“不妨事。”
小姑娘眨眨眸,俏皮道:“那我們便不要再你怨我我怨你了,今日大難不死,來日必有後福。”
“大家不是都這樣說的嗎?”
戚景安點點頭,“好。”
目光下移,視線落到小姑娘凍得通紅的小手。
他有些心疼,滯了滯,還是沒有控製住伸出手將她的小手放進自己的掌心中,搓了又搓。
青禾掀起眼瞼,望著他認真的側臉,手上是預料之中的溫暖,她的唇邊彌漫出一絲笑意。
手上暖和了,身上也就暖和了許多。
隻是這暖,似乎有些過了。
她心知肚明,自己這嬌弱如春花的身子又發熱了。
果不其然,待戚景安派人找來的大夫給她看過後,手附在她光潔的額一探,便立即收回了手。
那大夫雖然隻是茶莊裏頭略知醫術的阿婆,卻也能看出她這是發了熱,且還不輕。
立即跟戚景安道:“這位公子,令妹這應該是發熱了,可是我這也沒什麼藥,您說這……”
戚景安眸色暗了暗,發熱這事可大可小,可放在體質羸弱的青禾身上,那便是要命的事情。
他立即就進屋和小姑娘商量回嵐州。
小姑娘搖搖頭,堅決拒絕:“不,青禾不要回去。”
頭疼腦熱在現代不過隻是小病,所以她即便知道自己身子羸弱,這殺千刀的古代醫學並不發達,也沒太當回事。
更何況,她還沒有親眼看到那個該死的趙四雄怎麼死的,叫她如何願意回去?
他難得在她麵前冷了麵龐,“不行!禾姐聽話。”
小姑娘無力如嬌花,卻還在盡力反抗爭取,“二哥哥,發熱這種事情對於青禾來說是常有的事情,沒有那麼嚴重。”
“現在外頭已經這麼晚了,還這麼冷,回去路上才要受罪呢。”
戚景安雖然不願,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幾分道理。
這茶莊地處偏僻,儼然已經快出了嵐州地界,便是現在就回去,也得半夜三更才能到戚府。
大動幹戈是小事,路上也少不了要受一番罪,這才是大事。
他掙紮片刻,隻得放棄,依著小姑娘。
“若是明天還沒有好的話,那你就必須立即跟我回嵐州。”
“好,我答應二哥哥。”
“嗯。”
戚景安給小姑娘掖緊被角,到外頭跟那阿婆討要退燒的法子。
待送走那阿婆後,戚景安自己親自給小姑娘擦拭身子。
剛開始他心裏還是有些抗拒的,可無奈小姑娘根本就不願意除了他的任何人碰她。
他並不是出於討厭她才抗拒,隻是不想她日後懂了男女之別後厭惡他。
可他又不能真的對這小姑娘不管不顧,看著她發熱到把自己的腦袋燒傻過去。
隻能硬著頭皮一遍一遍得給她擦拭身子,祈禱能夠有用,早點降溫。
雖然外表是個五歲的小姑娘,但是青禾的內芯畢竟已經是個成年了的少女。
盡管她對距離感這種事情並不是很敏感,可也無法阻礙那股子怪異之感。
不過好在她實在是太過於困倦,戚景安給她擦第二遍的時候,她就已經沉沉睡了過去,隻剩戚景安一個人在跟自己的內心抗戰。
趙四雄追丟戚景安後,明智的選擇了放棄這個想法,然後轉而朝後門逃去。
他一邊逃,一邊不住的朝身後看,好似身後有餓狼追著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