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第七章(2 / 2)

江羨之目睹了全程,回去後大病了一場。醒後聽到下人談及國公爺這三個字又會怕的發抖,他娘為了安撫他,一把火將關於國公爺的書畫全燒了,再不會逼著他學四書五經,隻盼著他身子康健。

江羨之一直以為那個慘遭折磨的孩子是院裏哪個下人的孩子,不小心衝撞了國公爺才會這般。然而江羨之一想到自己年幼時問起那個孩子的身份,仆從們三緘其口的模樣。又想到四郎受國公爺厭棄,且他五歲時離了家……

江羨之不由得額潮,惱自己話多。

然而對麵的江愁予似乎尚未察覺到他的異樣。年輕公子俯首,雙指之間的一粒白子襯得他膚白甚雪。他仰歎道:“兄長棋藝精妙,愁予甘拜下風。”

江羨之也低頭看去。他是個不擅長下棋的人,心裏麵卻很清楚,若非是四郎有謙讓了十幾步,他哪能夠輕輕鬆鬆地贏得棋局。

二人交談的間隙中,安白手邊茶爐應聲騰開,滾滾白沫似騰波鼓浪。安白嫻熟地泡開茶水,茶香四溢,不由得讓人神清氣爽。

安白利落地沏茶,端至郎君的桌前。

江愁予低呷一口茶,笑道:“時隔兩月才吃到了你煮的茶,不想手藝卻是精益了。”

安白頓時背後汗毛豎起。明明郎君對他的煮茶手法挑剔得很,從前住在蘇州時,他從未在郎君嘴裏聽到過這樣的好話。

正當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情時,江愁予冷不丁開了口。他聲音如玉溫涼,莫名得教人耳朵發癢。

“三兄長可要嚐嚐安白的手藝?”

安白霎時間明了了,做錯事的人原來是江羨之。大抵是江羨之自作主張地吃了郎君辛苦剝的蟹,或許也是他不經意地提到了郎君的過往,依照郎君疑神疑鬼的性子,不知道在腹裏藏了多少記恨和猜疑。

江羨之的手邊本備著解膩的大麥茶,聞言頗是感興趣地傾了傾身子,好奇問道:“即便隔著桌子也能聞到一陣苦味,四郎愛喝濃茶?”

江愁予頷首。

“那便給我來上一盅罷。”

安白默默地低頭沏茶,忽然覺得陳先生教郎君醫術不是一件好事。他在郎君身邊辦事,耳濡目染之下對醫術略懂些皮毛,知道人吃了蟹後又飲茶,必然要惹上病患。

蘇州早些年就有一起案子,有人用了蟹後再飲茶,竟然上吐下瀉。等大夫趕過去後,人已沒了鼻息。

安白倒了小半盅過去。

不料江羨之將它一飲而盡,嘴裏喊著“痛快痛快”,想著讓安白再續一杯。

安白其實很想勸一勸江羨之,告訴他不作死就不會死。但是他眼睛不眨一下地往裏倒上滿滿一杯。他知道自己若是表現出一點猶豫,按郎君的性子,不知要怎麼疑心他不忠。

——

夕陽墜入地平線,兩輛奢靡的馬車還在嗒嗒地行走。本來是準備打道回府的,可江府三公子又起了性,要帶著弟弟妹妹到古玩鋪子裏逛一逛。

後一輛馬車裏的郎君閉目小憩,眉目之中似有倦色。安白眼觀鼻鼻觀心地呆坐著,他知道郎君已十分不耐,不想湊過去惹他不快。

馬車驀地停了下來。

大抵是前麵出了事,車夫將馬車驅到了一邊。很快有仆從小跑著趕了過來,說是三郎君忽而腹痛不止,吐了一地的穢物。

江愁予當即下了馬車,過去查看情況。

嘔物的酸臭味,即便是車內熏了香也無法掩蓋。江羨之雙頰通紅地半歪在軟枕上,雙目混沌地半睜,氣息吐納已近乎紊亂。

一片混亂中,崔密有條不紊地命令仆從各司其職。等江愁予走到他麵前了,過去行了個禮,道:“郎君得快些趕去救醫,可否請四郎君讓出馬車?我已囑了仆役,過會兒會有人來接四郎的。”

江愁予道了聲好,眼睛看向江晚寧。

江晚寧半跪在江羨之的旁邊,不顧酸腐的嘔物,仔細地擦拭著他髒汙的下巴、衣領。她似乎看到了江愁予的視線,抬起了紅通通的眼睛。

“要不四哥哥先去那家古玩店罷。我聽崔密說三哥哥隻是普通的腹痛,去找大夫開一方藥便好了。等看過了郎中,我們就來和四哥哥彙合。”

江愁予看著她,忽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那隻夜鶯一樣,她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