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第九章(2 / 3)

她上半身前傾到陳嬤嬤的懷裏,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陷入了某種回憶。夏箏一會兒想到自己的夫君,他的頭顱被國公爺提在手裏;一會兒想到自己的兒子,年僅五歲卻要掐死繈褓中的嬰孩……一對父子,如此歹毒的心腸!

夏箏忽然想到了什麼,驚慌失措地問道:“當年給腓腓接生的產婆,如今都死了罷!”

“姑娘放心,此事就你我知道。”陳嬤嬤頓了頓,“他如今勢弱,成不了什麼氣候。姑娘不如趁機敲打敲打他,免得日後再做出豬狗不如的行徑……”

“你說的不錯……”夏箏慢慢地安靜下來。她的哆哆嗦嗦地摸了摸滿頭的朱翠,“楚國公毀了我一輩子,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腓腓被他給毀去了……”

暮色晦暗,殘陽如血。院裏一簇簇一落落的草木遮天蔽日,誰也不知道裏麵藏了道黑色的影子。在天色漸漸隱沒後,黑影也失去了蹤跡。

——

瑕玉軒內,一燈如豆。

孱弱郎君終究還是端起了手邊的瓷碗,將釅釅藥汁送入口中。濃鬱澀味在齒間彌漫,這令他不喜地皺眉。

屋內一陣疾風掃過,激得幽黃色的燈火顫巍巍一閃。蒙麵的黑衣人悄無聲息地立在了房間的角落,等江愁予舉目望來,他才垂首走上了前。

“蘇朔,可探出什麼了?”

蘇朔乃是大晉第一殺手,也是暗中保護江愁予的護衛。國公府遍地布滿了這些人,各人執守一方,如同一張網密不透風地將這座府邸吞沒。

他如實轉述了浮生苑裏的對話。

蘇朔仰望著麵前的郎君,見他喉嚨凸起在一圈圈光暈中翻滾,卻遲遲地不下令。他惡狠狠地撩目,怒道:“郎君不曾害過那婆子,反倒是那婆子慫恿她來找郎君的麻煩。郎君莫不如將此事交給屬下,屬下定好好教訓教訓她!”

江愁予不讚同地蹙眉:“你我潛於府中,所謀為何心知肚明。更何況小半月的羞辱都痛飲而下,何必為了一鄙陋婦人惱火。”

蘇朔向來以他為馬首是瞻,聽到此話連忙屈膝認錯。他不解問道:“屬下見郎君麵上似有憂煩,以為郎君心有不忍……”

話說一半,他急忙止住。

郎君內裏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不能再清楚了。若說他為了個老婆子心軟,還不讓人啼笑皆非了去。

江愁予上前虛扶他一把,翩翩衣袂似積雪抖簌。他笑而歎道:“朔雖不擅謀端,然崇於武力。你是我的左右肱骨,不必因為說錯話而自惱。”

江愁予微抿激朱之唇,眼中若有若無地飄忽著一層思慮。他又道:“我遲遲不開口,是在想那婦人為何要殺害接生江晚寧的產婆。其中是否有一絲隱情?”

蘇朔默而不答。他意氣用事,怕說錯話。

“朔,你替我查清此事。”

蘇朔念念不忘那個老婆子:“那屬下何時親手斬了那個老虔婆?前幾日那車夫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就這麼讓他死了實在可惜!”

江愁予道:“總會有那一日的。”

二人說話的間隙,安白煮了茶水進來。他道:“郎君,方才浮生苑來了口信兒,要您過去一趟。”

——

夏姨娘特地擇了院裏的祠堂。

佛龕前的兩樽香爐嫋嫋騰出霧氣,在一片闃寂的漆黑裏,鍍金的觀音掛著一絲微笑。夏箏跪坐在蒲團上,一顆心上八下的心終於慢慢地安靜下來。

木門嘎吱響了一聲。

斑駁陸離的月光傾瀉在地上,隨之而來的是男子孤瘦的影子。他的目光冷而淡地落在夏箏的後腦,而在夏箏轉身的一瞬裏,眼波之中已然氤氳著對母親的依戀和思念。

夏箏冷冷地看著他,覺得這個兒子和自己想象中的並無什麼出入。他和年輕的楚國公並沒有什麼不同,亦是個衣冠楚楚的敗類。

夏箏冷冷道:“跪下。”

江愁予順從地跪在另一隻蒲團上。

“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你更不必在我麵前裝模作樣。”夏箏不屑與他多費口舌,“你既認我做你母親,你便老實交代是如何誘拐了妹妹,且教她在我這裏扯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