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兒多慮了。”然而，常氏毫不遲疑的開口，絕了冉柔心中的幻想，她動作輕柔的幫冉柔攏了攏前額散碎的發，唇角寬和的笑容未變，細長的有些尖銳的眸卻是劃過絲絲涼意：“你嫡姐還未調理好，一身病軀如何議得親？良人難尋，如今你遇到了好姻緣，我與你父親自是緊著你來的，她雖是你姐姐，卻耽誤不得你。”
冉柔想的不錯，常氏平日裏是重視規矩，但這些規矩在女兒的性命麵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隻要冉柔能代替冉華嫁給安王，莫說是讓她嫁在冉華前麵，哪怕是今晚出嫁，她也能歡喜的把她送出門。
冉華輕咳兩聲，溫溫柔柔的開口：“母親說得對，柔兒覓得良人姐姐替你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因為這區區的一點小事而責怪你呢。”
冉柔心中惶惶，嫡母決然的態度已說明一切，她們已是逼定她，嫁與安王了。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才好……
冉柔淚如雨下，一顆心已然絕望到了極點，卻還是孤注一擲的開口：“母親說的是，但冉柔的小娘過身未滿半年，冉柔若此時出嫁，實在不孝極了。”
她哀求道：“喪期嫁娶，是極為不吉的事，安王身份尊貴，女兒身份卑微，本就高攀不起的，如今孝期未過，便急急嫁過去，隻怕會衝撞了安王。還望母親三思啊。”
誰知，冉柔的話落，常氏掛著笑的臉卻徹底冷下來，她冷斥：“二丫頭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你雙親猶在，何來守孝一說？你這是在詛咒我嗎？”
“對！母親說得對。”
冉華心中一緊，飛快的看一眼垂頭坐在主位，不辨神色的爹爹，連忙勸道：“好妹妹，可切莫再說這大逆不道的話了，你且記住，我們的母親，隻有一個的。”
冷斥過後，常氏臉上又變臉似的掛上了和善的笑，她輕拍兩下冉柔的手，溫聲道：“你姐姐說的對，隻有我，才是你唯一的母親，可莫要再說‘給小娘守孝’這樣的笑話了。”
她說：“這幾日你便好好學學規矩，安心待嫁吧。”
常氏話落，冉柔眼中最後一絲期待，盡數湮沒，化為荒蕪。
她以為，她對她們的乖順和敬重，總有一天可以換來一點愛憐。
然而這一刻，她終是明白，任憑她再如何懂事乖巧，在她們眼裏，也不過是一顆隨時可以丟掉的廢棋罷了。
冉柔抽回了被常氏拉著的手，緩步向爹爹走去，她望著一直看著窗外，不敢看她的爹爹，屈膝跪在他的麵前，像兒時那樣，拽住爹爹的袖袍，問：“爹爹為何要把冉柔嫁與安王，是冉柔做錯了什麼，惹爹爹生氣了嗎？”
冉將軍虎目微顫，看著袖袍上那隻白嫩的小手，隻感覺那隻手，不是抓住了他的衣袖，而是攥住了他的心上。
他張了張嘴，像被人攥住了喉嚨，猩紅的虎目中卻隻剩下愧疚。
冉柔卻從那片愧疚中讀懂了爹爹的選擇，她諷刺的笑了，終是忍不住尖銳質問：“同樣是爹的女兒，爹爹為何如此對我？”
冉將軍心如油煎，他又何嚐舍得推冉柔進那虎狼窩，可聖命難違，華兒的身子又是那般弱，若真讓華兒嫁過去，必定白發人送黑發人，那讓他，讓常氏可怎麼活！
冉氏一門到這一代，嫡係的女兒如今也就隻剩冉華一個，若她有什麼閃失，他百年後，又如何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念及此，他終是狠狠心，抽回了冉柔手中的衣袖，丟下一句“你的婚事便由你嫡母做主罷”，便匆匆離去。
冉柔看著他狼狽遠去的背影，許久，她突然笑了，渾然不懼嫡母嫡姐的眼光。
冉華看著笑的眼淚溢出，毫無儀態可言的冉柔，纖眉微擰，正待開口，便見她淡淡瞥她們母女一眼，大步離去。
那一眼，沒有往日裏的柔順和恭敬，亦沒有怨恨，就隻是那麼淡淡的，沒有情緒的一眼，好像她們是路邊的阿貓阿狗般，無關緊要。
冉華看著冉柔離去的背影，手中的帕子不自覺的捏緊，道：“娘，冉柔她…不會再生變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