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意思?”杜若穎蹙眉,“委托人對我們撒謊了?可她撒一個這麼容易被戳破的謊有什麼好處嗎?”

“倒不是撒謊,身為失蹤者的親妹妹,用語言美化自己姐姐的演出地位隻不過是出於虛榮的本能而已,是很正常的事。不對勁的是這個劇本,在《哈姆雷特》的原著中,奧菲利亞本該在第二幕就已經香消玉損了,而他們出演是的第四幕,不僅強加了奧菲利亞這個角色,還為此做出了許多並不高明的改編,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同樣,今年的《最後一案》,他們也強加了艾琳這個本不需要的角色。我恐怕這並不是偶然。”

杜若穎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凶手選擇目標的標準也很奇怪,如果真是以外貌與氣質為標準的話,為什麼隻從戲劇表演者裏下手呢?在戲劇節其他的表演節目裏,明明也有很多適合成為目標的人,例如舞蹈,還有樂器演奏。可是連續四年都隻有戲劇表演者遇害,難道凶手對戲劇美學真的偏執到這個地步了麼?”

奇特的選擇標準,還有恰好符合某種標準的改編劇本……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杜若穎愣住了。

腦海中忽然回想起了誰的哭聲:“救救我!這次他盯上我了,小穎,救救我……”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杜若穎手中的嫌疑人名單不覺攥得更緊。

“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還是早點睡吧,”威廉故作輕鬆地拍了拍她的肩,“要是小穎同學熬出了難看的黑眼圈,凶手可是會嚇脫鉤的。”

“你!”杜若穎又好氣又好笑地拿文件冊回擊他,卻撲了個空。

不過,被他這麼一逗,心裏倒是輕鬆了很多。

“威爾,”她忽然對他會意一笑,“謝謝你。”

威廉愣了愣,隨即也回以禮貌一笑:“不客氣。”

終於,教師公寓最後一抹光亮也湮滅在了深沉的黑暗裏,兩人各自躺回了自己臥室的床上。

窗外隻剩單調的蛐蛐聲還在作響。

威廉知道,杜若穎幾乎是一挨床就睡著了,而且已經做起了夢——因為他眼前的“夢境進入按鈕”突然發出了幽藍的熒光。

猶豫片刻,他終於還是按了下去。

轉眼間,周圍的景象變換成了一條短促的走廊,他知道,這是杜若穎的家。

走廊外的客廳裏傳來稚嫩的童聲,是個男孩子,他正在讀《福爾摩斯探案集》裏的故事,隔著走廊轉角的牆壁,威廉看到了那個讀書的身影——那是七八歲左右的杜若憲。

年幼的杜若穎正被他拿書的手臂環籠在內,聽他的誦讀聽得出神。

杜若憲慢慢念著:“‘沒想到華生你也有這樣幽默狡黠的一麵,我以後可得多加提防。’福爾摩斯說,‘可是,把莫裏亞蒂稱為罪犯,從法律上來講,你卻是公然的誹謗……’”[1]

“哥哥,我沒聽明白,”杜若穎稚嫩的聲音將他打斷,“莫裏亞蒂明明犯了那麼多罪,為什麼不能被稱為‘罪犯’呢?”

“因為他是一個狡猾的‘完美犯罪’主義者。”

“完美犯罪?”杜若穎微微歪過了頭,似乎是在咂摸這個新學到的奇特名詞。

“就像在這個《恐怖穀》一案裏,福爾摩斯明知道格拉斯夫婦是被莫裏亞蒂殺死的,但卻找不到任何實質性的證據,最後隻好放任不管。”杜若憲耐心解釋道,“這就是完美犯罪。”

“那——如果用這樣的方法殺了方院長的話,”黑曜石般的瞳眸中忽然亮起一束希望的光輝,“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得救了?”

如此天真而熱切的神情,說出的,卻是如此殘忍而冷酷的話語。

人生中第一次,威廉感到了空前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