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標指示的角落裏立著一張不顯眼的鐵皮門,鐵門虛掩著,藍灰色的噴漆已經剝落大片,露出暗紅的鏽痕。推門走進去,陰涼的空氣夾雜著消毒水的氣味撲麵而來。

鐵門後的通道並不很深,一眼就能望到底,盡頭處堆滿了陳舊的雜物,積灰很厚。相比之下,地麵似乎幹淨不少。

沒走兩步,杜若憲忽然一腳踏上一方鐵板,激起一聲空洞的清響,揭開鐵板一看,下麵是一個奇怪的方井,井口的鋼梯直通向井底未知的深淵。

杜若憲將手電筒的光束探了進去:“沒想到學校裏還有這樣的地方。”

“有點像地下設備用房的檢修井。”杜若穎說。

“醫學樓居然也需要配備地下設備房麼?”

“那倒不是,”杜若穎拿出手機,搜起了學校的舊地圖,“這個檢修井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說不定比實驗樓還老。我記得北聿大學最初建立於洋務運動,在這之後又經曆了多次戰火和重建。你看,在軍閥當權期間,這個位置曾經是澡堂,底下應該是配有一個鍋爐房的,說不定就是它。”

“原來如此。”威廉微微頷首,“如果這就是凶手準備和我們見麵的地方,那還真是凶險。”

“是啊。”杜若穎俯視著深不見底的井底,心裏不覺感到一陣發怵。

似乎是察覺了她的小心思,威廉忽然提議:“讓我先下去看看情況好了,等確認沒有危險之後,你們再跟過來。”

“說什麼傻話?怎麼可能放任你一個人下去啊!”杜若穎一把將他拉住。

“怎麼?擔心我的安危?”他愉快地勾起了嘴角。

“才、才不是呢!”杜若穎一時氣短,“我擔心的是凶手的安危好嗎?”

“啊啊,小穎同學還真是絕情啊。”威廉無奈輕歎,“不過話說回來,凶手肯定已經準備好了陷阱等著我們,如果大家一起下去,然後全部中招,那可就真的沒救了。總得有一個人先下去探路的,不是嗎?”

“那……我也可以!”

“凶手的目標正是你,如果你中招了,豈不就正中凶手的下懷了嗎?”

“就算這樣,總不能讓我待這裏幹等著吧?”

“你們也不是完全無事可做哦,萬一待會兒凶手從這裏逃了出來,還得麻煩你和杜警官一起把他擺平。”

“不行,我還是對你不放心!”杜若穎警惕道。

騙誰呢?

麵對他,凶手會有逃出來的機會?

死在下麵的時候能留個全屍都不錯了好嗎?!

“那你是想讓杜警官下去探路嗎?”威廉故作疑惑道,“沒記錯的話,他腹部受的槍傷還沒痊愈吧?那麼嚴重的傷勢,對身體的行動想必影響不小。”

“可是……”杜若穎一時語塞。

威廉溫和地將食指抵到她的唇前,阻止她繼續抗議:“實在不放心的話,和我保持住通話的狀態就好了,即便是我,在被你實時監聽的狀態下,也不可能做出太過分的事。萬一你在電話裏聽到任何異常,再趕上來也是來得及的。”說著,他就將一對白色的無線耳機塞入了自己耳中,同時撥通了杜若穎的電話。

杜若穎遲疑片刻,終於還是按下了接通鍵:“那……好吧,那我們就在外麵等一會兒。”

眼看威廉獨自叼著手電筒下去,徹底消失在了視線範圍裏,杜若穎忽然感到有些不忍。

這個案子畢竟是她招惹來的,現在卻讓威廉以身試險,雖說他是個不值得同情的大惡人,可是,這麼明目張膽利用大惡人的她,難道不是更加殘忍嗎?

萬一他真出事了怎麼辦?

想到這裏,杜若穎不覺將手中的手機握緊。

“情況……怎麼樣?”

“很深,我還在往裏麵走,”威廉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來,帶著淺淺的回音,“我剛剛路過了一個燃燒室,看來你的猜想是對的,這裏曾經是鍋爐房。”

這時,一直緘默不言的杜若憲忽然靠了過來,他側耳靜聽了片刻,眉頭漸漸蹙起。

“發現什麼異常了麼?”這次是杜若憲開口問的。

“暫時還沒有。”威廉說。

“你還在往裏麵繼續走是麼?”

“嗯。”

聽完威廉的回答,杜若憲似乎越發確信了某事:“琦潤,你知道國內對於非法攔截電子通訊罪是怎麼判的嗎?”

杜若穎:??!

“什……什麼琦潤?”電話那頭的威廉似乎也有點慌神,“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若憲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你說——我現在給白琦潤打電話,他敢不敢接呢?”

電話那頭陷入短暫的緘默,隨即又被一陣微弱而熟悉的手機鈴聲打破。

那是白琦潤的手機鈴聲。

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住了,白琦潤索性撤下偽裝,露出了原本的聲音:“這個……這個不能算是非法攔截,我是有廉哥授權的!”

直到這時,杜若穎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既然電話另一端真正連接的是白琦潤,那也就意味著——

她和威廉失聯了!

“所以憲哥,你是怎麼發現我破綻的啊?”白琦潤懶懶地問道,“我還以為我模仿得很好呢。”

“你確實模仿得很好,”杜若憲坦然,“但是,當你開始代替教授和我們講話時,電話裏的回音和腳步聲都突然消失了,我很難不起疑心。”

“原來是這樣……”

“沒時間跟他廢話了,”杜若穎掛斷了和白琦潤的通話,跑到了井口邊,“快走,我們得趕緊去追威廉!”不料手機再次響起。

是廖俊打來的電話。

接完電話之後,杜若穎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了。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