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俊說,黎蕊晴不見了。”她咬緊下唇,猶豫片刻,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先不管黎蕊晴了,追威廉要緊!他故意設計擺脫我們,肯定是有不好的預謀。”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威廉舉著手電筒,來到了一個足足兩人高的圓形蒸汽鍋爐麵前,鍋爐門大開著,鐵壁內腔深處赫然坐著一個奇怪的人影。
那是位女性的背影,她身穿一條無袖的淺金色長裙,雙手被反綁在一張木椅的椅背後,編織精巧的長發上別著一枚與玫瑰賀卡相同的發卡。
不知怎的,這個背影讓他感到有些異樣。
他緩緩走進鍋爐內腔,耳畔唯餘黑暗與死寂。太過於安靜了,甚至聽不到除自己以外的呼吸聲。
對了,是呼吸聲……
威廉終於明白了這份違和感的來源——椅子上的少女完全沒有呼吸。他將手搭在對方光滑的肩膀上,皮膚質感僵硬而油膩,就像打了蠟膜一樣,那絕不是活人會有的皮膚。
威廉抬手將手電筒的白光照上了對方的臉,發現那張白淨如瓷娃娃的俏臉上,居然凝固著一副極度愉悅的神情,仿佛死亡是一件令人無比享受的美事。
即便是他,看到這樣詭譎的一幕,心中也難免感到有些悚然。
手電筒的光束繼續下移,轉而聚焦到了她的胸前,隔著半透的金紗,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y字形傷口,他知道這種傷口意味著什麼——她的內髒肯定已經被掏空了。
正當他對著這具詭異的屍體忖思之時,身後的鍋爐門忽然被關上了。他心中一沉,立刻轉身去開門,然而鐵門紋絲不動。
寂若死灰的周圍漸漸傳來了奇怪的嘶嘶聲,就像是毒蛇的微弱吐息,手電筒光束所至之處,能看到繚繞的白色煙霧徐徐升起——
是催眠瓦斯!
隔著巴掌大的扁方形透明視口,威廉看到了門外的徐複。徐複將鍋爐室的大門輕輕關上,反鎖,然後轉身對威廉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選擇獨自赴約萊辛巴赫的夏洛克·福爾摩斯……麼?果然如我所料,你——真的很適合扮演這個角色呢,教授。”
“原來你的目標……竟然是我麼?”威廉捂緊口鼻,想要抗拒催眠瓦斯的滲透,身體卻漸漸感到有些不支,他無力地扶住門把手,半倚在門邊,試圖站穩。
“恭喜你終於反應過來了,”徐複鼓掌道,“隻可惜,有點晚。”
“唔……”手電筒跌落掌心,從腳邊緩緩滾遠。
“我知道,你的兩個小夥伴還在外麵等你,隨時都會下來,”徐複還在繼續說著,“不過別擔心,我在入口處也為他們準備了瓦斯,保證不會讓他們打擾到我們的。”
密閉鍋爐內,白煙還在不斷堆升向更高,逐漸將頭頂淹沒,在瓦斯的作用下,威廉感到耳邊的聲音連同意識的燭火一起,正變得越來越微弱。
很快,他就徹底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視野裏突然亮起一片耀眼的白光,將他從一片混沌中驚醒。威廉吃力地睜開雙眼,看到頭頂懸浮著兩枚巨大的白色圓盤。他試圖抬手擋在眼前,卻發現自己的四腕竟完全被禁錮在了手術台上。
一隻戴著白色乳膠手套的手向他伸來,將他的襯衫衣扣逐個解開,露出白皙光潔的身體。緊接著,一團濕漉漉的棉花落了下來,帶著濃鬱的酒精氣味,一點點將身體擦淨。
不等他反應過來,一把銀亮而冰冷的手術刀就輕輕抵住了他的胸口,刀鋒在虛空中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小小的旋,帶著些許惡作劇的意味。
“你和我其他的藏品真的很不一樣,”隔著口罩,徐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每到這個環節,她們無一人不是害怕得哇哇大哭,拚了命地向我求饒,可是你,看起來還是這麼鎮定。”
“你終於願意承認了,關於殺害那四位戲劇社成員的事。”
“麵對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麼不能承認的,”徐複冷笑道,“本以為我會很享受看到你恐懼的模樣,不過,你現在這個狀態也不錯——冷靜,傲慢,不知畏懼,一如你所扮演的那個角色。”
“本來也沒什麼好怕的。”
“哦?沒什麼好怕的嗎?”刀鋒故意停頓在心髒的位置,然後微微壓低了幾分,倏然間,一顆豆大的血珠從尖鋒下滲了出來。
然而威廉並沒露出吃痛的表情,相反,他看起來一臉輕鬆:“因為我相信,你不會讓我死得很痛苦。”
“你真是越來越讓我愛不釋手了,”徐複拿起一個透明的氧氣罩,緊緊扣住威廉的口鼻,“沒錯,你猜對了,你不會死得很痛苦,你會和她們一樣,死在最極致的快樂裏——這個氧氣罩連接著一罐致幻氣體,能讓你的感官全部沉浸到你最渴望的幻覺中,從而免於忍受手術的疼痛。”
說著,徐複擰開了旁邊氣罐上的閥門,氧氣罩漸漸被一股淡紫色的氣體充滿,嗆得威廉輕咳起來。
“不要試圖拒絕它,不然你會在接下來的手術裏生不如死的。”徐複低語著,將閥門擰向更大,“比起求而不得的痛苦人生,死在讓你滿足的極樂幻覺裏又有什麼不好呢?”
“唔……”威廉高仰起脖頸,雙瞳做夢般張得很大。
“真讓我好奇啊,能讓你這位福爾摩斯先生甘心沉湎的幻覺,到底會是什麼樣子?是莫裏亞蒂的劍鋒嗎?還是艾琳的擁抱呢?”徐複戲謔一笑。
“艾……琳?”殘存的意識讓威廉不覺重複了一遍最後聽到的字眼。
在藥物的作用下,他的身體漸漸回歸於放鬆,失焦的眼眸變得明亮異常,似乎正倒映著某種異常動人的畫麵,那畫麵虛假而美好,極具欺騙性。
“艾琳……”
致命的氧氣罩下,忽然浮現起一抹空前繾綣溫柔的微笑。
“小……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