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何以茂的事,雖然黎小曉的得知在意料之外,但萬啟蝶也因此不用再苦惱如何在黎小曉麵前提起。壓在她心上的事也就此少了一樁,準確來說應該是兩樁。關於蕭凜的消息,何以茂的話雖然無法去證實,但是萬啟蝶還是寧願去相信,蕭凜還算安好,她心裏也多了幾分安心,隻是這樣的安心伴著噩耗,在萬啟蝶的心中無疑又添了一事,所以她繁重的心事並未得到大的紓解。
而黎小曉,自從知道何以茂的事後,行蹤也漸漸成謎,萬啟蝶對黎小曉夫婦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並不知情,黎小曉緘口不言,她也沒有開口問。
星星福利院丟了個孩子,但院裏的生活還是照舊,紛亂的世道,這樣的事太過平常,平常到這遭遇帶來的陰雲很快就能淡去。如果那孩子不是顧立洵,萬啟蝶應該也會和院裏的其他人一樣。
在墨江連方卓都找不到的人,尋回幾乎無望。就連一直因為此事而愧疚自責的黎小曉,都開始勸萬啟蝶放棄。
萬啟蝶的產期越來越近,可她的失眠卻越來越嚴重,身體的變化讓她意識到為了孩子她必須學著放下,學著釋然。她不再日日往報社警署跑了,也不再帶孩子們出去勞動,待在福利院裏全心全意待產。
學會忘記一些事情後,萬啟蝶的失眠果然緩解了很多,身子越來越重心情卻越來越放鬆,隻是她忘掉那些憂心事的同時,也忘記了自己的生日。
自從萬家出事以來,生日對於萬啟蝶而言就不是可以大肆慶祝的事情。不再有熱鬧的生日派對,不再有堆成山的禮物和祝福,但即便不再慶生,生日在她的心中依舊是件重要的大事。失去雙親這麼多年,她很少去回憶父母的臉,因為這樣她會忘記自己是個孤兒的現實,但在自己生日這天,在母親的受難日,她會帶著感激和思念去回憶童年。
“院長!”張大有氣喘籲籲的敲開了萬啟蝶的房門。
“大有,這是怎麼了?”張大有的模樣讓萬啟蝶直覺是出了什麼事。
“回,回來了!”張大有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止不住嘴角上揚。
“誰回來了?”萬啟蝶心中隱隱期待又不敢篤定。
“李景立,回來了!”
萬啟蝶聞言扶著門緩了一會兒,然後跟著張大有去了院門口等著。張大有從城裏一路跑回院裏,為的就是早些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院長。張大有默默替自己繼續尋人的事也因此被萬啟蝶知曉,這讓萬啟蝶心底的暖意化開暈成比冬日暖陽更怡人的喜悅。
星星福利院的門口沒有路燈,有的隻有月光映照下些許可察的光亮。佇立門口的兩人,滿懷期待的望著城裏的方向,視線仿佛並未受到黑暗的阻擋。夜色裏,兩個身影不緊不慢的朝他們走來,萬啟蝶遠遠就望見了,一大一小一前一後。就在萬啟蝶正好奇張大有口中的叔叔是誰時,那人的臉於夜色中漸漸清晰。
“怎麼會是你?”萬啟蝶驚訝道。
對那人的猜測萬啟蝶想過很多種可能,卻不曾意料到會是他。
“好久不見。”魏華揚克製的視線微微一掃,對萬啟蝶的情況便了然於心,“這孩子好像是你院裏的孩子。”
魏華揚把躲在他身後的顧立洵拉到了萬啟蝶的跟前,孩子低著頭沒有說話,儼然一副知道自己做錯事後理虧的樣子。萬啟蝶摸了摸顧立洵的頭,把他一把摟在了自己懷裏。
“對,他是我們院裏的孩子,謝謝你帶他回來。”萬啟蝶含淚道謝。
“昆明的同誌在火車站發現了他,本來打算把他送到就近的福利院,結果一了解才知道是從星星福利院跑出來的孩子。正好我有事要來一趟墨江,就順路把他送回來。”
“昆明火車站?”萬啟蝶著實有些驚訝,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是如何獨自從墨江跑到昆明火車站的,實在難以想象,“我們找了他一個多月,沒想到他居然跑到了那麼遠的地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辛苦你連夜送他回來。”
魏華揚抬了抬手腕,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也不知道這夜裏表盤上的指針是否可見。總之他意味深長的舒了口氣,然後把手裏提著的東西遞給了萬啟蝶。
一個小方盒子遞到了萬啟蝶的麵前,這東西對萬啟蝶來說並不陌生,所以她一看便知那是什麼東西,也正因如此她方才驚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生日快樂。”這聲生日祝福,亦是魏華揚耿耿於懷的心事,送出後他也頓感輕鬆了很多。
萬啟蝶道了聲謝謝,接過了魏華揚送給她的禮物。
一塊榛子醬蛋糕而已,這樣的生日禮物應景但並不稀奇,對於收禮的萬啟蝶來說,也隻是來自老友的關懷和問候。但對於魏華揚來說,小小的一塊卻承載著很多,還有那簡短的四字祝福,是他很多年前欠下的。對萬啟蝶一直不言的愧疚,其實一直壓在他的心中。楊予蘭犧牲後,他感悟頗多,大義與私情在他的心裏腦裏不再是顧此失彼的絕對對立,相反,用大義這樣簡單純粹的東西去逃避複雜多變的人情才是沒有擔當的弱者行為。那些書中沒有教會他的東西,楊予蘭用刻骨銘心的教訓教會了他,而她除了此時戴在他無名指上的戒指,什麼都沒有留下,哪怕她的名字哪怕一副完整的骨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