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築犯了難。
因為聶九安保持趴在窗邊的姿勢已經快三個時辰了。他是正午的時候回來的,一回來便趴在了窗邊,他跟他說話他也不理,後來被問煩了,才“哦”了一聲示意自己無事。
封築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聶九安這樣的狀態隻在五年前族裏大亂時出現過,當時的他也是這樣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的待著,跟那個時候不同的是彼時他將自己關在了一個衣櫃裏。
這一回好歹是在窗邊,外頭春色正濃,偶有咿咿呀呀的歌聲傳來,想必事情也不會糟到從前那種地步。
封築安慰著自己。
餘暉融金,柔和的金色鋪灑在河麵上,不遠處的巷道裏有婦人喊孩子回家的聲音,眼見著天色漸漸轉暗,封築試探著喊了一聲。
“主子?”
依舊沒有回應。
封築起身活動了下身體,想要去樓下要些茶水。
“你說我是不是病了?”
病了?
封築大驚,忙上前拿手背試了試他額上的溫度,見溫度正常,才舒了口氣。
“主子,您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否則沒病也會被自己嚇出一身病的。”
聶九安收回目光,繼續看向窗外。
傍晚的風徐徐的,帶著絲絲的涼意,這風裏含著春日裏的花香,輕柔繾綣,像極了
他搖了搖頭,企圖將腦海中的影響甩出去。
好端端的怎麼又想起他了?
聶九安的心忽的快跳了幾分,任憑他如何努力,腦海中秦懷越那雙含笑的帶著點戲謔的眼睛總是趕不走。
他跟秦懷越認識這麼長時間,隻知道他是個克己複禮的君子,任何都是溫潤如玉的謙謙模樣,可今早他醒來後對上男人的那雙眼睛,總覺得這樣的秦懷越有些不真實。
昨晚他醉酒昏睡,一夜未醒。
難道?
他驚的坐直了身子,嚇的封築也緊張了起來。
“主子?怎麼了?”
要是真的被發現他是男人,秦懷越怎麼會不當場跟他對峙呢?聶九安如此安慰自己,複又趴在了窗弦上。
遠處的燈火次第亮起。
“你說他要是發現了咱們的秘密,會生氣嗎?”
封築將店小二新送來的茶水倒了一杯遞了過去,滿不在乎道:“生氣又如何?不生氣又如何?橫豎我們跟他們不是一樣的人。”
才將泡好的茶還冒著蒸騰的熱氣,微微有些熏著眼睛了,聶九安忽的就覺得這茶不香了,他抬手將茶盞放在了一旁。
真的不是一樣的人嗎?
同樣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怎麼就不能算一樣的人了?
他在心裏跟自己較勁。
封築見他神色晦暗不定,知道有些話不該這個時候提,可還是沒忍住。
“主子,與其擔心他,倒不如想想咱們接下來該如何湊錢才是正經。他雖當了和尚,可好歹也是皇親國戚,哪裏用得著我們在這瞎操心,倒是王姬她們從前在族裏的時候放馬牧羊,哪裏知道世道如此艱難,況且那些人”
提起仇人,聶九安的麵上迅速的蒙上了一層冰霜。
“若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便將京中的幾處商鋪都盤出去吧。”
“不行!”
封築想也不想便拒絕了。他們來京城兩年多,這點基業是一點一點做起來的,況京中繁華,這幾處布莊和香料店每月都有不小的進項,若是此時盤出去豈不是虧了。
都道細水長流,留著店鋪在好歹還能維持的久些,若是此時賣了,往後就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其中的道理聶九安並非不明白,他垂下眼眸,語氣頗為無奈。
“妹妹那缺不得銀子。”
封築默了默,繼而輕輕的歎了口氣。
“早知道王爺那三萬兩銀子我們收下就好了,好歹能應付些時日。”
聶九安睨了他一眼,警告道:“不許要他的錢,他與我們非親非故”要了他的銀子,他還有何臉麵去見他。
封築垮著肩“哦”了一聲,跟著又做起了夢來。
“要是這個時候天上掉下個兩三萬銀子就好了。”
同樣犯了難的還有鍾磬。
自打端王走後,他就覺察出不對勁來。
不對勁,簡直是太不對勁了。
今兒的秦懷越簡直太不對勁了,喝藥也不讓人催了,一飲而盡不說,喝完還咂摸著嘴,仿佛剛才喝下的不是苦的令人舌根發麻的藥,而是蜂蜜水。
再有便是他那高高翹起的嘴角。
他跟在秦懷越身邊多年,從未見過他有如此高興的時候。這一天天的能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兒?還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