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話,隻是抽搭著,抽搭了良久,穆鏡遲手支著額頭,睜開眼說:“你沒做到,所以這件事情,在你沒好之前,我都不會再跟你提,自己想清楚,身體到底重不重要。”
周媽送完袁霖進來,穆鏡遲便起身出門了,連周媽都感受到了穆鏡遲的火氣,她見我躺在床上沒敢說話,便知道我剛才又被他訓了,她關掉門走了上來說:“小姐啊,您幹什麼又把先生惹生氣,您也太不愛惜自己了,您現在的身子是吵架的時候嗎?”
我沒有回答周媽,隻是沉默著,周媽又坐在我床邊,替我拉了拉被子說:“我之所以不想讓您和姑爺離婚,是因為這個婚你不能離,離了您能夠去哪裏?繼續回穆家?您覺得這合適嗎?”她歎了一口氣說:“至少在袁家您還有個棲身之處,而且如今的女人要是離了婚,可要如何見人,您自己想過嗎?”
我說:“周媽,難道為了能夠見人,我就要把自己捆綁在這裏頭受折磨嗎?婚姻是什麼?婚姻是讓彼此都感覺到愉悅,是雙方的動力,是相互的尊重,是互相愛著彼此,可是您看我和袁霖像是愛著彼此的人嗎?”
我冷笑說:“沒有,我們從來沒有愛過對方,我們也從來都沒讓對方感覺到過愉悅和動力,我們的結合,不過是利益的犧牲品。”
周媽說:“您千萬別這樣說,什麼叫犧牲品?當初先生之所以會把您嫁過去,不過是為了您擇個好人家,若是不是因為您,他何必去支持袁家?支持誰不好?”
對於周媽的話,我隻覺得嘲諷,對啊,他把我嫁給誰不好?偏偏嫁給袁家?這不就是他野心體會嗎?為了我?這話我是不敢講,也不敢當的。
可是我沒有這樣回周媽,因為和她說太多,她也未必會信,不過也過去這麼久了,再舊事重提不過是無趣罷了。
可周媽以為我不回答她的原因,是因為我聽進去了她的話,她又再接再厲:“您和袁霖並不是相處不下去,夫人說的沒錯,之所以成這樣,並不是袁霖一個人的錯,您自己也不會沒有半點原因在裏頭,而且,剛才我瞧見姑爺態度誠懇,不像是是假話。”
我一直以來,以為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周媽永遠都會是站在我這方的,可現在看來,我錯了,她是站在我這方,可她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需要的,在她們認為,女人的需要,便是丈夫孩子婚姻,這是一個女人的保障,所以天下間無論多少男人,犯了多少錯誤,最終都能夠浪子回頭,千金不換。
更為諷刺的是,她們把這當做是一個女人的最終勝利,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周媽繼續在勸著我說:“您就再忍忍,姑爺以後若是改了,您和他有了孩子,不就一切都好了嗎?為何要因著這點事情,而離婚,你一旦離婚,就意味著被休,那您的以後可怎麼辦,一輩子都上不了岸的。”
我疲憊的說:“周媽,這些事情您別管,穆鏡遲不是隨口一提嗎?還八字沒一撇,您也別急。”
我知道道理是和她說不通的,所以隻能安撫著她。
周媽卻哭出聲說:“而且、而且先生為什麼突然和姑爺提這樣的事情,您自己心裏不明白原因嗎?難道您和袁霖離婚後,轉而又給先生當妾室嗎?這像什麼話!”
周媽這句話,倒像是瞬間驚醒了我,對,穆鏡遲為什麼突然會提這件事情?他以前可是從來都沒想過,也沒提過的,這點我倒是未曾想到過。
周媽見我滿臉的愕然,顯然她也料到我沒想到這點,她聲音裏的哭聲未滅:“以前還有可能,現如今是不可能的,您怎麼不為自己想想,您覺得您和先生之間能夠在一起嗎?在一起的了嗎?以前沒可能,何況是現在。”
周媽的話讓我覺得透心涼,這種涼還不是普通的涼,而是那種刺入骨頭的涼意,從腳底延伸,一點一點往上攀爬,然後滲透進五髒六腑,讓人瞬間清醒。
是啊,我和穆鏡遲在一起得了嗎?我們如何在一起?我們之前的種種,又是以怎樣一種關係來定位?一旦我離了婚,穆鏡遲又將怎樣放置我?繼續將我嫁給別人,還是將我納妾了?
若是納妾,便意味著我要永遠都在王芝芝底下,被她俯視著,要和一個女人去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和我最為鄙視的那種女人有何差別?
可是,不離婚嗎?永遠都待在袁家?我做不到,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現在對於我來說,任何問題都不是大問題,而是如何脫離袁家才是大問題。
周媽還在哭,我動不了,隻能用手握住她的手說:“您別擔心,我不會走那一步的,我心裏有數。”
周媽說:“小姐啊,我畢竟比您考慮的長遠,那些什麼情啊,愛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這一輩子,名聲最重要,潘金蓮為何遺臭萬年,您自己不清楚嗎?您可千萬別走上這條。”
我沉默著。
之後那幾天我都表現得無比乖巧,醫生說讓我不要動,便不動,護士給我拿藥過來,便乖乖吃藥,穆鏡遲並不能時長來陪我,所以他會打發王淑儀過來問情況,不過我和王淑儀許久都沒打過交道了,她不會直接問我,而是問周媽。
周媽對於我的轉變自然是高興的,和王淑儀滿口稱讚著我這段時間乖得不行。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雖然還是不能怎麼動,可醫生說允許偶爾翻翻身,這對於我來說,比之前好太多了,醫生的話剛說完,我便立馬讓周媽來翻動一下我。
周媽見我急成這副模樣,當即便笑著說:“小姐,瞧您猴急成這副模樣。”
我在床上各種哀嚎說:“快一個多月,我跟癱子一樣躺在這裏,你說我急不急。”
醫生和護士都站在一旁笑了,醫生說:“您啊,是我們醫院最不讓人省心的病人。”
這個時候,門被人推開,穆鏡遲從外麵走了進來問:“怎麼,又不聽話了?”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回頭去看向門口,穆鏡遲穿著黑色西裝,後頭帶著周管家,像是剛從哪個宴會上回來的一般,病房內的護士眼睛瞬間都直了。
我還從未見穆鏡遲穿得如此正式,以前的他不過都習慣長衫,從不穿正裝之內,今天這一回倒是破天荒,可就算是破天荒,我也依舊忍不住在心裏想,是真好看。
雖然平時他偏瘦,並不是結實那一款,可西裝穿在他身上,卻說不出的合身,不多出一寸,也不少出一寸,整個人看上去秀雅又儒雅,他身上那自帶幾分貴氣,讓人活生生生出幾分心猿意馬。
那些護士全都盯著他,穆鏡遲倒像是不自知一般,看向醫生問:“可是又不配合了?”
那醫生當即笑著說:“沒有,沒有,我們正在誇獎陸小姐呢,這段時間陸小姐真是配合的很,讓她不動,她便真的不亂動,藥也都準時吃了,而且昨天替她拍了片,她傷口已經逐漸愈合了,結合考慮到她確實在床上躺了如此之久,所以允許她翻動一兩下。”
穆鏡遲看向我,保持懷疑的態度笑著問:“是嗎?”
我無比肯定的回答他說:“當然是!”
屋內的所有人聽到我的回答,都捂著嘴笑了。
周媽見我有點委屈,又立馬說:“哎呀,先生,小姐這段時間表現好得不得了,您不誇她就算了,怎的還來懷疑她。”
穆鏡遲看向我笑著說:“表揚歸表揚,可也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過幾天又開始不配合胡鬧。”
我越發不高興反駁說:“我哪裏有,你每次都這樣冤枉,早知道你這樣,那我也就不聽你話了,現在這沒意思。”
我將臉撇向一旁,穆鏡遲輕笑踱步朝我走了過來,他沒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微微傾身看向我說:“好,乖的很,行不行?”
我閉上了眼,生著悶氣,繼續不理他。
穆鏡遲伸出手在我臉上輕撫了一下,繼續笑著問:“不理我了?”
我想都沒想說:“對。”
他故作可惜說:“今天在漱芳齋看到了新出爐的紅豆餅,想著有個小饞貓愛吃,所以順手便買了兩個,可怎麼辦,這小饞貓如今正生著我氣,紅豆餅是扔了好呢,還是給別人吃才好呢。”
我躺在那還是沒有動,穆鏡遲等了一會兒,他直起身就想走,不過在他要走時,我立馬伸出手拽住了他,叫嚷著說:“我要吃,你給我,快給我。”我搖晃著他的手說:“姐夫。”
所有人被我這樣的反應逗得越發大笑了出來。
他被我搖晃了一會兒,無奈的笑著看向我,這才從周管家手上接過袋子遞給我說:“不能吃太多,淺嚐即止。”
得到滿足後,我立馬從手上拿過,便抱在懷裏笑著說:“知道了。”然後又迫不及待的打開了袋子,拿出了烤得軟軟的紅豆餅。
醫生還要和穆鏡遲報告我的情況,所以穆鏡遲沒有多停留,又隨著醫生去了辦公室,他去了後,我便躺在床上無比暢快的吃著紅豆餅。
周媽見我餓狼撲食一般的模樣,當即是哭笑不得說:“您慢點吃啊。”
我說:“讓你在床上躺一個月,每天隻能喝粥,喝水這些,您試試。”
我快速吃完了一個,正準備去吃第二個,周媽又說:“先生可說過,讓您少吃點。”
我沒有理會周媽,繼續歡快無比的吃著。
沒多久我便吃得飽飽的,然後打著飽嗝,躺在那懶懶的摸著肚皮,穆鏡遲進來時,我正懶洋洋的想睡覺了。
他見地下是個空掉的紅豆袋子,便問周媽:“這是都吃了?”
周媽忍不住告狀說:“怎麼說都不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