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妃捂著脖子,雙腿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的脖子被勒的通紅,有道清晰的紅色的印痕。
懷風神情不變,麵上還是淡淡的,身形一直站著沒動,高高地往下看。
良久,吉妃才算是緩過來,她手一撐,扶著地站起來,突然笑了,笑聲愈來愈大,帶了些癲狂的意味;頭上的珠釵亂作一團,發絲胡亂地掉下來,平日裏的儀態風度全無。
簪子上的流蘇還隨著她身形的顫動搖搖晃晃。
“真該讓臣妾家裏人看看,這也算不算是陛下對臣妾的聖寵?!”
她細細地喘著氣,摸索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簪子,把散落的發絲攏起來;直到呼吸平穩了,她才站直身子,目光落到懷風身上,“陛下今日來發難臣妾,是害怕臣妾那晚和太女殿下見麵說了些什麼吧。”
“陛下是不是很想知道臣妾說了什麼?”
懷風鬆手,把帕子扔在了地上,神色陰騖,“你倒是好手段,朕查了幾天才知道,當年接生的宮女被你藏起來一個。”
“原來陛下已經知道了。”吉妃扶著桌子,不可置信地笑了幾聲,身子向前微傾,“陛下情深意切,長公主殿下同別人的孩子,也能抱來嗬護著養大;那陛下覺得,太女殿下若是知曉了,當會如何?“
“你是說這紙條吧。“懷風從衣袖裏拿出那張吉妃一瞧,就熟悉萬分的字條,輕輕往桌上一擱,展開了,上麵的內容清清楚楚的,一目了然;他笑了一下,俯下身子,停到吉妃的耳畔,”有個事情,你怕是還不知曉……“
他一字一句地說:“懷淩,是朕和皇姐的孩子。”
他伸手抬了吉妃的下巴,“她是朕的骨血。”
吉妃愣住了,身子一僵,手指屈起來死死地扣住桌子,又驚又怕,瞪圓了眼睛,說不出話來,“她…她是…她是你的皇姐!”
“你怎麼你怎麼能……”
懷風鬆了手,笑容帶著惡意,眼神卻很漠然,就那麼平靜地看著她:“朕與吉家,本可以兩贏;你吉家想要從龍之功,早就已經有了,又何必這麼貪得無厭?朕當年和世家清算的時候,沒有發落吉家。你的兒子,也非朕的孩子,朕沒有發落你,已是因著你和皇姐是閨中密友手帕之交,朕不忍心讓她難過。朕已經足夠寬容你,你卻非要撞上來,自己找到了淩兒的麵前胡言亂語。”
吉妃因著刺激幾乎要失聲喊出來,“她…她懷晴……”
這緊要關頭,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宋朗宋朗!”
“好在你還幹了一件聰明的事情,若你要是把這消息告訴了吉家,此時你就不是站在這裏了,得和吉家的人都躺在一起。”
吉妃緩緩地,遲疑地抬起頭,指尖用力發白地攥著衣角,看著懷風。
和當年她在宮殿的轉角看到的角落裏的陰森森的看著她的少年的身影,慢慢地重疊到一起,然後變成一個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近乎癲狂地大笑出聲。
頭上的珠釵重重地摔倒地上,從中間狠狠地摔開,爛成兩截。
“若非顧念著皇姐,單因當年你讓她和宋朗相識,你早就該躺在地裏了。”懷風輕輕地羞辱一樣地拍了拍吉妃的臉頰,“活到今天,你也該知足了。”
吉妃一把打開他的手,“陛下倒是好自信,恐怕不知道,懷淩殿下私下也在查當年的參與過接生的宮女吧?”
懷風確實沒有注意過這件事情。
自他放手把清重二衛完全交到懷淩手裏,便不會再插手去管懷淩要他們去做些什麼事情。
“看來這是你可以做的最後一件聰明的事情了;等你死後,朕就讓你的情郎一同來陪你。”
“吉家誤我!”
吉妃無力地跪在地上,閉上眼睛,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砸到地上,然後在這夏日消失的無波無痕,沒留下一點痕跡。她本有相愛之人,吉家卻要把她送進宮來,為了保吉家的榮寵,為了能夠生下一個皇子,保吉家萬世的恩寵。
人死之前,一切過往如走馬觀花。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在湖上縱舟,逍遙自由;
世家子女,自出生的那一日起,就被家中日日教導,要為了家族付出一切的;入宮那一年,她本已要交換庚帖,父親卻要她入宮,和懷帝懷風維係家族關係。
父親和母親在房裏爭吵,“吉家的興榮,有你和家裏的男子們還不夠嗎?!為何非要把女兒也送到那吃人不見骨頭的後宮裏?!”
本該如此,世家女享了世家的榮華尊貴,自應為家族付出。
到今時今地,每一步都是她自己走的。
她本是同意入宮的,如今生了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