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很快就安排了午膳,鍾雪茹與懷興同桌吃飯,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或許是因為在這裏用飯的次數多了,久則久之,倒也成了習慣。菜色與她離開之前所差無幾,經過幾個月的磋磨,禦膳房給懷興做的膳食也多少開始沾些葷腥了,這些符合鍾雪茹的口味,但是懷興能不能吃得慣,卻不一定。
傳了膳之後,白石便帶著宮人們退下,留懷興和鍾雪茹兩人在膳堂裏。鍾雪茹瞥了懷興一眼,她果然沒有胃口,對著滿桌珍饈美饌也提不起勁來。鍾雪茹索性提起筷子給她布菜,每夾一塊肉一根菜都會說一句,這對你的身體好,要多吃。
懷興雖然還是不大樂意,但起碼還是乖乖地開始扒碗裏的飯菜。不過鍾雪茹卻注意到,懷興把魚蝦都撥到了一邊,嚐也不嚐一口。
食不言寢不語,照理說她不該說話,然而她到底按奈不住,不禁開口問道:“你不愛吃魚蝦嗎?”她可是很喜歡吃的,之前還特地讓禦膳房做了條清蒸的鱸魚,味道美極了。
懷興咽下一口飯,點了點頭:“好腥,不喜歡。”
鍾雪茹倒是能理解懷興,她小的時候也不愛沾魚蝦,對腥味的反應極大,甚至到了聞一聞就要犯惡心的程度,母親還擔心過她現在就沾不得這些,將來嫁了人有了孩子,害喜的日子怕是不好受。不過隨著年紀的增長,人的口味卻很容易發生變化,如今的鍾雪茹已經不再挑食,甚至於曾經厭棄的,都變成了現在很喜歡的。
她一直覺得,食物的喜惡轉變隻是人內心成長的一部分,就像對一個人的印象也會隨時間改觀。昨日厭惡鄙棄的,或許到了明日就會變成讚美欣賞,人的喜好總是最紮不穩腳跟的東西。她如今喜歡吃魚蝦,喜歡劍舞,喜歡自由的生活,喜歡美人。但若是有一天她不得不麵對與她喜歡相悖的現實,她總也會步入妥協的那一天。退一萬步說,若是母親和嫂嫂真的把她和鄭家小公子撮合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能嚐試著去與他一道過夫妻日子。
她其實是個很能隨遇而安的人,所以才能那樣自然地進入狀態去扮演懷興。
鍾雪茹看了一眼懷興,她扁著嘴,艱難地咬了一口魚片,小臉皺了起來,看起來比藥還難以下咽。她望著自己,眼睛水汪汪的,仿佛在求援。鍾雪茹心中微微歎息,別人說她比懷興乖巧,沒有看出太多破綻,其實她和懷興真的不一樣,懷興並不是個會藏著情緒的人,她是被捧在手心的珍寶,五皇子寵著她,容不得她受委屈,有了五皇子撐腰,懷興自然可以一直做一個天真的小姑娘。
可惜,鍾雪茹卻知道這些都是表象。她親曆過五皇子妃不著痕跡地帶著她去見劉二郎一事,也清楚地知道去寶善寺那日有人跟蹤著她,而跟蹤的人多半就是良妃派去的。這些關心她的人或許有真心,但也絕不僅僅是真心,宮廷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算計。
一個生活在牢籠之中的無憂無慮的公主,和一個每行一步都要斟酌千百遍的臣子之女,鍾雪茹忽得覺得,其實她們半斤八兩,都是苦命人,由不得自己做主。
“雪茹姐姐,你怎麼了嗎?”懷興終於發現了鍾雪茹一直在發呆,“是宮裏的飯菜不合你胃口嗎?”
鍾雪茹回過神,朝她搖搖頭:“沒什麼,民女剛剛在想些事情。”
“雪茹姐姐。”懷興不滿地看著她,“你又自稱民女了。”
鍾雪茹愣了下,失笑:“好,好,雪茹入宮前吃過飯,其實不太餓,剛剛陪你吃了些,已經飽了。”
“那就好!”懷興甜甜地笑著,“那姐姐,我們要玩什麼呢?”
這下倒是把她給問住了,她自己日常娛樂肯定是不適合懷興的,多寶閣裏倒是放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反正都是打發時間用的,隨便挑一個就好了。
鍾雪茹見懷興已經放了筷子不再吃飯,便起身出門去喚了白石等人進來收拾碗碟。懷興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把她帶回了內殿,鍾雪茹路過多寶閣,朝裏掃了一眼,視線忽得定格在一個木盒子上。她猛地想起,這裏麵放著江元佑給她的瓷瓶,裏麵還剩下一半的金瘡藥。這東西還不能叫懷興見著,否則她拿去問翠煙她們,那秘密就瞞不住了。木盒子的鑰匙鍾雪茹還記得在那裏,放鑰匙的地方旁邊就是一副雙陸棋,她抿唇思考了下,問懷興道:“公主會下雙陸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