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記:紙麵糊鬼官(1 / 1)

你這個朋友不簡單啊!”江爻哼了一聲。

不用他說,我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降香居位置處陰偏西,不在潘家園正麵上,往前推幾十年前地底下是個大坑,至於什麼坑咱們就不多提了,正反是任誰看這都不是個適合住人做生意的地兒。能在這上頭鋪琉璃瓦蓋八卦陣,強行聚光攏陽,後院再住上五六十位店夥計,還能把飯店開的風生水起的,薑遠兮這小子

出於本性他不是非要出人頭地嗜財愛物的主,雖是處世小精明了些從不吃虧,但還是身存薑家正氣,是個明了大是大非的人。

“我信他。”我拽了拽江爻衣袖小聲道,“去後院找聽暗。”

從降香居正廳走隻有兩扇門,一扇擺在明麵上掛著塊兒“閑人免進”的檀木牌子,一扇在我這屋子的衣櫃後頭。

外頭風聲呼嘯刮起幾陣旋風,今夜的長街出奇冷清,隻剩瘋癲老坎頭兒一個人提著壺酒自言自語,神神叨叨。

我緩步走過扶上衣櫃生怕驚動了什麼,接著我被趕在我前頭的江爻猛推一把,踉蹌一頭栽了出去。

我站定環顧周遭,心想:“不對勁。”

這是個薑遠兮硬生擴開的獨立大院,大院又以八卦方位分了八間小院,每間院子住著九位降香居夥計。一環又一環,每一處都有通向長街的暗門。

我進的這間院子,正是西南位,聽暗所在的死門。

院中藥膳味急散,恍惚間呼嚕聲,蟲鳴、狗吠聲驟停。我不知怎的躺在了張長木箱裏,木箱慢移卻感覺不到一絲顛簸,我悄悄拉開蓋在身上的布向外探,四個穿著白布衣裳的人目視前方原地踏步。

我沒敢作聲,他們應該是想出去,不過這裏原本通向後山的大門莫名被一棵枝幹粗壯一眼望不到頭的橘樹堵上了。這些年見的怪事多了,倒也不足為奇……

這時我才明白,腦袋“嗡”一聲,這哪是什麼木箱子,這簡直一個棺材板嘛!

“天涼好個秋,出門就遇‘鬼抬棺’。”我握緊順手拿的一串八角鈴鐺直呼倒黴,“可千萬別‘叮鈴’啊。”

在我想辦法怎麼不驚動這四位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兒時,一隻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別出聲兒。”

江爻?他什麼時候混進來的,我瞪大眼睛擠出抬頭紋以一種喪屍的姿勢使勁瞅我頭前的這位身著白衣大褂的男子,麵色慘白和其他三位沒什麼兩樣,甚至更為淒慘。

再一看頭前抬著棺材板一角的另一位正朝我齜牙,臉上塗了不知道多厚的□□顯得牙賊拉黃。老坎頭兒?他怎麼會

“哎~回家嘍~。”老坎頭兒扯著嗓子拉長聲唱了起來,“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哎~好風光~~”

“壞了。”我心想,我怎麼能忘了這老坎頭兒是個瘋子呢。

前頭兩個紙麵糊鬼官同時停了原地踏步的腳轉了頭過來,死盯著我,他們動作快到我根本來不及閉眼,隻能望天欲哭無淚。

老坎頭兒鬆了手,我心跳空了一拍,得虧江爻抬腿撐了一下不至於我摔出去個狗吃屎。那兩個紙麵糊也同時鬆了手直奔我來。

“哪裏來的沒骨頭的贓物,滾回去!”眼前人大喝,動作極塊,雙手砍向那兩個紙麵糊的脖頸,又直劈頭頂,硬生使其跪倒在地不得動彈。

靜許,兩紙麵糊發出不獸不人的詭異刺耳聲成一團黑煙貼地滾了出去,剛才動作一氣嗬成頗有大將風範的老坎頭兒又哼起了他的沂蒙山小調走向橘樹,這回更為瀟灑的頭也不回的揮手道:“回家嘍。”

“他穿過了橘樹?”

“他穿過了橘樹。”雲開霧散,月光灑在院裏,映上江爻的臉,他這會兒才有了些紅潤血色。

我記起,降香居開業時曾祖父送來幾顆橘樹苗,薑遠兮將它們栽在花盆裏放在窗台上,每院一顆。

死門居中西南坤宮,屬土,與生門相對,萬物春生秋死,春種秋收,旺於秋季,相於夏,囚於冬,死於春。橘子樹寒,冬天開花春天結果,最後卻隻剩一棵活在了聽暗這間院子裏,從不見結果。

曾祖父生前常坐在那不見樹的院中朝著一個方向念道:“樹猶如此,人何以堪。”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歎的是他從未對人說起過的回不去的故鄉。

我向前走了幾步,一隻橘子掉在我腳邊,我回頭看向聽暗那間屋子的窗台,隻剩下一個空花盆,養了五年不落葉不開花不結果的橘樹在我麵前拔地而起……

“該醒了。”我隨著這聲睜開眼睛,江爻還是那副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樣子坐在床邊,窗外的大月亮漸行漸遠,東方起了魚肚白。長街上的小推車裏冒著霧氣,吆喝聲歡笑聲自行車鈴聲一起竄了進來……

不過這次多了位穿著破破爛爛卻精神抖擻的花白發老頭,正朝著我齜牙笑:“玊丫頭,咱們該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