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一過,光完全灑了進來,聽暗將他窗台上的那盆橘樹端了過來。
“該醒了。”江爻伸出無名指沾上幾滴茶水朝橘樹點了三下,它便開了枝。
老坎頭抬眉擠出三道法令紋,先將我擋在身後複念道:“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與天地相似,故不違。
掌管天地聖靈,人之生死,萬物複蘇乃泰山府君之職,任何人不得違背自然法則,你小子是哪方來的?”
江爻扯過紙巾不緊不慢的擦著手指,輕笑道:“它隻是被下了障眼法,我也不過是讓一棵橘子樹開了枝葉,您一口氣念這麼多,如此緊張,把我知道不知道的都講了出來。
想必如您這般大步進來降香居的也都不是普通人。比起這些,一掌製服昨晚那兩個紙麵糊鬼官,您的來曆應該更讓人好奇吧?”
“哼,你小子倒伶牙利嘴。”老坎頭挽起粗布袖子,“隻要你不傷害玊丫頭,隨便你是誰。”
“放心吧老坎頭兒。建國後不許成精,他傷不了我。”我拿起桌上的文盒仔細端詳。“剛才那位白先生,我問他一句,他回我兩句,雖然達不到點上,但我總感覺他想要告訴我什麼。”
老坎頭看著文盒前的黃銅鎖道:“這鎖精妙暗藏機關,裏頭放了兩顆珠子,一真一假,由八個細小鐵爪控製著。如果這八爪拉動順序錯誤就會牽動其中一顆假珠子,就像劃火柴一樣,燃燒爆炸,到時候這獨板黃花梨和裏頭那東西就全毀了。”
“這種好東西都能讓我碰到!”我已經把下一頓要去哪個五星級酒店吃飯都想好了,“可不能亂動,單憑這件兒黃花梨,我起碼未來二十年過上大富大貴的日子是不用愁了。”
“那……您活了這麼些年,也不知道如何開這鎖?”
“你這丫頭淨胡說。”老坎頭別過臉去,折了根橘樹枝葉栽在向陽下,“我活了也不過六十幾年,這鎖起碼比我多活了幾百年。見到它的主人我都得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
我來了興趣,道:“這麼說,這東西不是那白單閼的?”
“朝朝慕南北,淒淒赴四水。說的就是它的主人,與相愛之人隔山海,慕南北,生世不得見。”
“那‘赴四水’是?”我追問道。
老坎頭嘿嘿一笑,又坐回了原位,夾了幾筷子香酥肉,美美坐炕頭式的講了起來,像是他也回到了那個年代:“這塊兒黃花梨原是用作棺材木,一位姑娘留給自己打棺材用的,暫放置在山洞裏,沒想到被隻躲雨的兔子誤打誤撞染了精氣,長出了六歲孩童的四肢卻因修為不夠,頂著個小兔腦袋躲在洞裏不敢出去。
第二日夜裏來人,那隻兔子學著聽來的故事壯著膽問那姑娘‘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啊’,誰知那姑娘也不是好惹的主,看著眼前頂著顆兔頭的怪物道‘我看像你奶奶個兔子腿兒’。
兔子急了要咬人,到底是修為不夠看不出眼前是位有些能力的巫醫,有起死回生之術,專取作亂精怪之魄。
那姑娘一心為自己打棺材板兒,也不與它過於計較,給那撲上來要咬人的兔子就是一腳,它也不敢動縮在一角。
姑娘見那小兔子沒什麼惡性,打算教他一法子,看著西方天,長歎口氣,同它講道‘要變天了……我命期有限,幫不了你們什麼。看你年歲不大還沒養成精怪的惡行,若你能在接下來的六十年裏日常行善,多積功德,參透本源……方可解咒。’
小兔子兩眼一轉,覺著自己賺了,它活了300多年,這六十年又算得了什麼,滿口答應了下來。
姑娘替他化成人形後又送了他幾袋糧食帶著下了山,最後又叮囑了句,‘人間之事不可參與,不可搗亂。切記,切記!’”
我找來薑遠兮藏起來的幾壺酒給老坎頭倒上:“不就是隻沒長大的小兔子精嘛,和那什麼隔山海,赴四水的能有什麼關係?”
老坎頭兒美滋滋的吸溜一小口,品著:“還是玊丫頭懂我心思,當年幫他不遠萬裏,寒冬臘月,南奔北跑的送信就是為了這口凍醪小酒啊!”
“誰?哪位?”
老坎頭迷糊,多是喝上小酒一個激動沒把住嘴,囫圇過去:“咳咳,一個老朋友。故事太長,一兩句是講不完的。來來來把飯吃了,可不能鋪張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