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溯寒幾乎是衝回了原來的屋子,路過窗外的時候步履稍停,隻見南澗溪正伸手抵著嚴燼衡的小臂,麵色凝重。
“……我和少夷姐都說了,讓你千萬當心,還弄成了這副樣子。”
嚴燼衡背對著窗戶,看不見表情:“他人呢?”
“隔壁,少夷姐去叫他了,別想扯開話題,你說說你,你現在又——咳咳,對吧,朋友而已,至於嗎?”
那一瞬間,剛想敲門的楚溯寒忽然就停了手。
說不上心裏是什麼感覺,他居然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至於嗎?
進入靈力場混亂、稍有不慎就容易出意外的所謂聖山,一路上每兩個時辰探靈脈探得極其認真,一絲一毫都不肯馬虎。
這是……深厚的同門情誼?
那可太深厚了。
回想起一路過來,打也打了、吵也吵了,楚溯寒是真的有好幾次都想用他身上那條長鞭把這人捆吧捆吧扔見水河底下。
是怎麼走到現在這一步的呢……
屋裏很久都沒有動靜。
就在楚溯寒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聽見嚴燼衡的聲音沉沉的:“他沒事了吧?”
“你不是收到我給你的東西了?這有什麼可問的。”南澗溪回道。
這人避重就輕的功夫練得登峰造極。
楚溯寒定了定神,推開了門:“沒事了沒事了,活蹦亂跳的什麼事都沒有了。”
嚴燼衡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
楚溯寒那顆根本不用的心髒猛地顫了下。
嚴燼衡一向是打理妥帖的、冷靜自持的,可如今他回頭望過來,在略顯幽暗的光亮下,他額角落著淤青、唇角還有些血跡沒有擦幹淨,衣領微微亂了些,露出裏麵被什麼東西抓撓了三道的脖頸。
最嚴重的應該是他那隻手,此刻南澗溪的靈光圈穩穩地護著那道傷口,猙獰的、從手腕一直劃到小臂,看著都痛。
嚴燼衡“嗯”了一聲:“那就好。”
南澗溪收拾停當便撤了手,識趣道:“你們聊。”
她走出去,擦肩而過的時候衝著楚溯寒俏皮地眨了眨眼,那股熟悉的八卦味道又撲麵而來,楚溯寒張張口,尚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南澗溪眼疾手快一把拍在了門裏。
南澗溪:“別解釋,嗬。”
楚溯寒:“……”
屋裏隻剩下兩個人,楚溯寒也沒什麼好遮掩的,大步走了過去,單手拽起他的胳膊,瞧著那傷口瞧了很久。
“怎麼弄的?”
“一時不察。”嚴燼衡並不打算多解釋,用那隻完好的手在懷裏掏出了一件什麼東西,手掌托著送到楚溯寒麵前,“你這是何意?”
是那枚玉佩。
楚溯寒沒鬆手也沒接過來:“啊……這不是你讓澗溪姑娘有什麼消息隨時告訴你麼?我尋思著給你件貼身東西,讓你放心,那地方亂的很,你萬一出了什麼事,讓我多過意不去。”
“口信即可。”
“我不是怕你不信?”
嚴燼衡挑了挑眉:“我為什麼不信?”
楚溯寒:“因為……”
因為他騙他好幾次了。
楚溯寒對於自己在嚴燼衡心裏的形象很清楚,之前他們兩個針鋒相對的時候,楚溯寒就對嚴燼衡瞞了又瞞,嚴燼衡最後都要追著他跑才能逼出一二句實話。
如今他們站在同一陣營了,可楚溯寒身上的傷痛自始至終都沒讓嚴燼衡知道,無論是燕雪刺過來的那一劍、還是被現世陽光照傷了魂魄、亦或是他一直沒能夠太安定的殘魂,他通通都瞞著嚴燼衡。
現在嚴燼衡知道得徹徹底底,仰仗於他那一暈。
嚴燼衡仿佛讀懂了他想說的,勾了勾唇角:“東西收回去,我知道無事,就行了。”
楚溯寒碰了碰他胳膊上的傷:“不疼麼?”
“小傷罷了。”
他撇撇嘴,伸出手想要把嚴燼衡手心裏的玉佩拿回來。
他指尖搭在嚴燼衡掌心皮膚上的一瞬間,兩個人都是一怔。
下一刻,嚴燼衡忽然緊緊地收了五指,將那枚玉佩死死地捏在了掌心,而楚溯寒的指尖仿佛觸碰到了火焰,猛地一撤。
一抬頭,兩個人眼中都是同樣的震驚。
嚴燼衡:“……你躲什麼?”
楚溯寒:“……你收什麼?”
沉默。
總有那麼幾個瞬間,某件事情、某個動作好像在哪裏發生過,方才楚溯寒就處於那麼一個瞬間。
好像在被遺忘的歲月裏,他也曾經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一枚落在這人手心的玉佩,隨即便是一陣心悸,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和悲傷,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