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刑霆毅,快醒醒!”阮辰澤將人擱在車後座上,一邊不住地叫他。他伸手一探,沒發燒,也沒見這人說肚子疼啊,這是什麼毛病,隨時隨地倒頭就睡?迷路了難道不會找個路人問問嗎?這人到底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他媽的,大半夜的急著去投胎嗎!”司機罵道。阮辰澤正在腹誹,出租車司機一個急刹車,刑霆毅整個上半身側倒在阮辰澤懷裏,阮辰澤正欲將人推開扶正,突然被人抓住手腕,阮辰澤瞥見刑霆毅後頸上的紅痣,不知怎麼的整個人呼吸一滯,一陣奇異的電流竄過全身,眼前耳畔飛快地閃過畫麵和聲音:
“小姑娘還挺吃苦耐勞,有男朋友了嗎?”
“沒關係,年輕人的戀愛都不作數的。”
“這位是我侄子。”
“不重要,你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歡飛機場。”
“聽說你是外地人,我不會娶外地人的。”
“而且,就你這模樣,怎麼入了他的眼的?
“難不成是用了什麼特殊手段?”
“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難不成我的經脈走岔了?”阮辰澤晃了會兒神,努力拉回自己的思緒。他感到自己懷裏的人突然掙動了一下身體。
“別,別走……”刑霆毅說道,聲音虛弱而不安。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倒在路邊?”阮辰澤撫上刑霆毅的手,擔心地問道。
“我頭疼,還,還想吐。”刑霆毅欲掙紮著起身,被阮辰澤一把按下。阮辰澤低下頭,隻見刑霆毅額上晶瑩著豆大的水珠,不知是汗是雨。這人麵有菜色,嘴唇幹裂,眼角似乎還殘留著淚痕。眼前的刑霆毅,褪去了平日的毒舌,打碎了幼時的桀驁,正痛苦地佝僂著軀體,嬰兒般縮成一團,眼睫掛淚,鼻子通紅,兩片薄唇像兩扇受傷了的蝴蝶翅膀,微弱地輕開輕合,勉強睜開了眼,阮辰澤心裏升起一陣強烈的想要狠狠吻住對方的欲望,卻聽這人祈求般地詢問:
“別扔下我……成嗎?”
阮辰澤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他咬了咬牙,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忍住了一些非分之想,不顧對方如何反應,緊了緊搭在刑霆毅肩膀上的胳膊,將人往懷裏摟了摟,溫柔地說:
“以後不會了,去哪兒我都陪著你。”
“對不起,我……”刑霆毅還想解釋什麼。
“別說了,是我不對。”阮辰澤正色道。
下了車,刑霆毅神誌恢複了些許清明,阮辰澤扶著他進了一家酒店。
“您好,訂兩間房。”刑霆毅說。
“您好,要一間房。”阮辰澤說。
“到底要幾間?”
“一間。”阮辰澤堅持。
“那就一間吧。”刑霆毅換位思考了一下對方的處境,想著阮辰澤大概率不富裕,妥協了。而且,他現在不比上輩子,隻聽說過“男女授受不親”的,倒真還沒聽說過倆男的同住會遭人閑言碎語。
“走吧。”
刑霆毅突感攙著他手不知不覺間移動到了自己的後腰處,突然覆上的溫熱使人通體一陣觸電般的酥麻,這隻大手從下往上撫到了肩胛骨中間,一直遊走到後頸窩才停了下來,卻並不就此罷休。刑霆毅扭頭去看阮辰澤,這人麵無表情,好像做這些舉動的另有其人。阮辰澤那隻手輕揉地在刑霆毅的脖頸處輕輕捏了捏,這才完成了哥倫布探索新大陸的艱巨任務,很自然地垂了下來。
刑霆毅猛然想起之前在家突然頭痛欲裂那次,眼前閃現的正是阮辰澤。這人模樣看起來比現在要成熟,麵容俊朗卻疲憊憔悴。他們像是在機場,阮辰澤去送行。那個阮辰澤也是在大庭廣眾和眾目睽睽之下,不管不顧地將他擁入懷中,一遍又一遍地顫抖著聲音在耳邊用略帶哭腔的音調說:
“我愛你,刑霆毅,無論你是誰,無論你是男是女,我都愛你……”
想到這裏,刑霆毅臉上耳根瞬間溢滿紅暈。我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刑霆毅忖著沒準是自己上輩子被菁菁和櫻櫻帶著一起看小說看多了,暗自將自己鞭笞了一通。活了兩輩子,倆男的談戀愛的事隻短暫地存活在她貧瘠的想象力裏,至少在她狹小的生活圈裏從沒聽說有人親眼見證過。這會兒倒開始自己給自己加戲起來了。
“想什麼呢?快走啦!再不洗澡得感冒了。”阮辰澤對他這些糾結一無所知。刑霆毅突然想起手裏還拿著傘,轉過身交給前台。他發覺前台這個年輕的姑娘看他們的眼神很不一般,嘴角翹起的弧度似乎有些超出了普通迎賓時應有的程度,整個人像是透著某種內行人看八卦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