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第6章(2 / 2)

春蘭笑著解釋:“我們小姐剛剛回屋取東西,看見公子站在門外,衣裳濕了,猜想是這年久失修的屋頂漏雨,遂讓奴婢去廚房煮完薑湯先給公子暖暖身子。公子是姬家的客人,讓公子住漏雨的客房實在是失禮,公子若不嫌棄,今晚給公子換到西院的客房將就一晚。”

“姬小姐費心了。”被子都打濕了,今晚這屋的確是睡不成了,魏朔剛剛還在思考今晚怎麼睡,是不是要去敲開桓淵的房門和他同睡一張床,但自己馬上否決了這個想法,他才不要和其他人同睡一張床。男人女人都不行。

這位姬小姐心細如發,隻是方才的匆匆一瞥便洞悉自己的遭遇。

那討厭的味道就像長了眼睛似地一個勁兒往鼻腔裏鑽,魏朔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公子當心著涼,快趁熱喝了這碗薑湯。”

姬姑娘主仆一片好意,不接受顯得不領情。可是這薑湯的味道實在是銷魂。魏朔接過,道了謝。而這丫鬟站在麵前不走,是要等他喝完?

幸而春蘭善於察言觀色,看出他的“局促”,忙道:“西院的客房已經整理好了,公子先進屋把薑湯喝了,且收拾一下,奴婢之後帶公子去西院的客房。”

“有勞。”魏朔硬著頭皮接過薑湯,端到屋裏嚐了一口,實在忍受不了那刺鼻的味道,擱置在桌上了。

東院姬老太太屋裏,姬曇音坐在榻上,一邊研磨,一邊看著對麵握筆寫字的祖母。

祖母的左手腕上戴著一隻款式古老的白玉鐲。記憶裏,祖母從前都是一直戴著的。可能是今歲生了病,行動不便,打她回來那日至今,她隻見祖母戴了兩回。

頭一回是祖母拉著她的手說有兩個心願未了那日,她之所以記憶清晰,是因為祖母拉著她的手,白玉鐲貼著她手指的肌膚,冰涼冰涼的,直涼入骨髓。

寫完一張紙已經花去了半個時辰,祖母擱下筆,抬首望著她,眼裏充滿了憐愛和不舍之情。

以後的日子裏,姬曇音常常想起這晚的情景,並努力回憶祖母此時的眼神,很溫暖。

“祖母,都寫了什麼?”姬曇音心裏除了好奇,其實還隱隱有一分不安:祖母不會是覺得自己年壽不永、在交代後事吧?這分不安最終在自我安慰下消散,她的祖母,也是書香人家的女兒出身,即便年事已高卻沒有丟下沾沾文墨的興致。

老人家衝她招了招手,說“過來”。

姬曇音走過去,老人家握著信的手伸過來,左手腕上的白玉鐲觸碰到她的肌膚,一個信封轉眼被祖母塞到了她手裏。

“別說是深更半夜,就是青天白日,淙哥兒,沅沅,溫溫都喚不動人,也隻有你這孩子一片孝心,聽說我老太婆身體不舒服,立刻到了床前伺候。回來的這些日子,可累壞了你,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著吧,這信,等回了長安再打開看,叫你爹一起看。”

“渺渺自小喪母,是祖母一手將渺渺養大。服侍祖母的事情都是渺渺應該做的。”

老太太欣慰地笑著,抬手摸她的臉,慈祥地端詳起麵前這位孫女兒。她做了好多次夢,夢見她最喜歡的這個孫女兒成親,她的夫君俊俏無比,與她站到一處,說不出的登對。

姬曇音把老太太給的信收進袖中,伺候祖母上床入睡了,自己才回屋。

進屋前,姬曇音先往隔壁看了眼,燈是熄滅的,想必春蘭已經將人安頓去了西院的客房。

祖母要她回長安後跟她父親一起看信,姬曇音猜測信裏有寫給父親的話,便遵照祖母的意思不提早拆了。

奇怪的是,頭一沾枕頭,就昏昏沉沉睡去,又做起了跟祖母拉著她手訴說心願那晚一樣不著邊際的夢。

夢裏有羨陽公主。

羨陽公主同皇後一樣有著不容冒犯的威儀,舉手投足落落大方,她甚至彎下腰來打量她,笑容明豔而嫵媚,高傲的姿態卻絲毫不減:“多少人夢寐以求,你就一點也不動心?當真不願意?”

“奴婢不願意。”姬曇音聽見自己說。

公主回頭衝身後的男人說:“皇兄,你聽聽,她說她不願意伺候皇兄。”

片刻沉寂後,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冷淡回複:“你回去同母後說說,讓母後不要強人所難。”

公主莞爾一笑:“可是我聽到一些流言,說她給皇兄你侍過寢了……”

姬曇音來不及震驚,夢裏的場景快速更換。

這回她站在太子身旁,太子的五官十分清晰地呈現在她眼前。

空氣裏充斥著薑湯的味道,隨著一陣清脆的響聲,湯匙落回碗裏,太子微蹙的俊眉也牽動著侍立在側那人的心:“下回備兩枚蜜餞,孤喜歡吃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