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初,竹林書院。
孩童們映著朝霞,結伴而來,小坡上,歡聲笑語,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一大早,莫漓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和小胖兩人站在竹舍門口,迎接前來上學的孩童。
到了授課時間,十歲以下的孩子被安排在課堂的左邊,莫漓教他們念《三字經》,《弟子規》,給他們講“仁,義,誠,敬,孝”的做人道理;
等小童們搖頭晃腦地開始自由誦讀了,他又來到被屏風隔開的右邊,給年紀稍長的學生講四書五經,教他們仁義道德、天地經緯。
一左一右,兩相交替,學生們還有休息喘氣的時間,先生可就苦了,席不暇暖,片刻不閑。
好在,莫先生不急不躁,兩邊的授課各有側重,把課堂安排得井井有條,並不顯得十分吃力。
等風言找過來時,左邊的“幼兒班”秩序井然,孩童們都在低頭寫字,莫漓端坐在右側的矮桌旁,一手舉書,一手握扇,正在給“高年級”的學生講解《論語》:
“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段話的意思是……”
“先生先生,不惑就是沒有煩惱嗎?”
“天命是什麼命?”
“耳順是指耳根子軟嗎?”
“這裏為什麼沒有講二十歲呀,先生?”
七嘴八舌的提問從堂下襲來,打斷了先生原本的節奏。
那人卻也不惱,目光從書頁中抬起,掃過底下一片求知若渴的眼睛,欣慰地笑了——他是鎮上少有的,鼓勵學生課上自由發言的教書先生,其尊重孩子天性的教學理念,領先同代人至少三百年。(作者瞎掰的)
莫漓放下書本,等秩序稍作恢複後,這才用他那柔緩的聲音,有條不紊地說道:
“不惑,是指習得知識後,不輕易感到迷惑;天命,是指由上天控製,不為凡人意誌所轉移的事情;耳順不是耳根子軟,而是指能夠正確看待和自己不同的觀點。至於二十歲嘛……”
說到這裏,他端起桌上的茶水,輕抿了一口,繼續道:“《禮記》有言,二十曰弱冠,男子到了弱冠之年,要行冠禮,以示成年。弱冠之後,便不再是懵懂少年了,要以家族振興、經世濟國為己任……”
風言對“之乎者也”的語文課一向不感冒,聽到這段,卻不禁把他的話在大腦裏過了一遍:
古時的男子,二十歲就要獨當一麵了,莫漓大概就是各中典範吧,二十出頭,已是沉著大氣,事業有成,獨自把生活張羅得井井有條,還開設公益學堂,用所學知識造福一方百姓。
再對比自己,大學畢業兩年多,戀愛沒正經談過,工作上一事無成,花起來錢來毫無計劃,有時月底還不起信用卡了,還要伸手找父母要,簡直是廢柴一個。
——本來帶著滿腦子的疑問,是想過來探查一下莫漓的底細,可擋不住那人春風化雨般的感染力,風言的思緒徹底跑偏,開始跟著課堂的內容檢討起了自己迄今為止不太長的一生。
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這輩子真真是過得平淡如水,毫無建樹,便自怨自艾地生出一股強大的挫敗感來,如喪家之犬一般,站在門外重重歎了口氣。
這時,宋小胖剛好穿過門廊,衝她陰陽怪氣了一句:“風姐姐又來找我家先生?”
什麼叫“又來”,不就來了兩次嗎?
小胖碰見漂亮姑娘,一向是要上去摟摟抱抱,占一番便宜的。這回見風姐姐發髻周整,麵容旖旎,與昨天相比俏麗了許多,更是不能放過,剛走到風言身邊,他那隻胖乎乎的爪子已經貼上了對方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