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
“你以前…曾有名字嗎?”
一日三餐,兩點一線的生活,自然而然的便忘記了名字的存在感,就像他自然而然的對少年放下了戒心。
少年怡然就遙了遙首。
“好吧。”周閻低眸,略加思索後就道:
“以後我叫你小涅吧,因為你的頭發和眼睛都是最純淨的黑色。”
涅,水中黑石,涅而不緇,華美深雋卻不帶棱角驕傲。
正符合周閻對少年的第一印象。
那一刻,周閻看見了少年柔和的微笑,仿佛很是喜歡這個名字一般。
摸了摸少年柔弱的頭發,雖然他之前有點排斥這個從天而降的少年,但從今往後不妨打開心扉。
又一個星期過去,天線被順利修好,這時候,少年已經能撐著拐杖自行踱步了。
但周閻擔心他會一不小心被座椅絆倒,於是給他製備了一個古樸的簡易版輪椅。
小鐵皮屋內外的生活俱是一片安逸,巨型飛船再也沒有出現過,也從未看見任何無人機、巡更器、機械特勤的身影。
周閻把雙臂輕搭在樓道前的鐵柵欄上,朝遠天瞻望。
朗爾城的上城區,是整個b7區環境最差、條件最艱苦的地方,不僅經常停水停電,而且常年風暴襲擊。
汙染物一波接著一波。
所以,住在這裏的居民,基本都是地下城裏混不下去之徒,人人喊打的對象。
但周閻卻很喜歡這裏。
當初也是因為受不了地下城裏汙濁的空氣,以及揮之不去的市儈氣息,才搬到這裏來。
他好像天生在肮髒空氣中生活慣了,再也無法忍受蒙頭在地底放蕩的安樂日子。
保持著“原始人”固有的執著。
手中的煙火明滅著,白煙順著西風跑到樓道裏陰影邊去。
太陽已然西行,天鬥一片霞光。周閻喜歡這裏的景色,一抬頭就能看見夕陽,無論看多久都不會有人來打擾催促。
一切靜謐安瀾。
嘴邊不自覺的掛上了微笑,深吸一口空氣,把肺裏最後一縷塵埃吐出:
〔這次休息的時間也夠長了,是時候重新開始工作了。〕
踩滅腳下的火星,周閻伸個懶腰,朝屋內走去。
〔在這之前,把那套外骨骼修好吧。〕
心裏想著。
一進屋,發現客廳裏並沒有印象中的熟悉身影。
(ps:少年一般這個時候,都會坐在客廳靠牆的燈芯絨沙發上曬太陽,從廚房的方向望去,猶如一隻優雅的黑貓)。
繼續朝寢室深處走去。
下一刻,合攏窗簾的微光下,周閻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就站在那麵貼滿彩繪的臥室牆頭,對著牆中間的一幅彩繪仔細的觀望著。
輪椅被推到了一邊,少年就孤零零的一隻手拄著拐杖,單腳佇立著,仿佛置身於藝術殿堂中,寧靜,深遠。
“你也喜歡昆蟲?”周閻走了過去。
他的眼睛還未從夕陽的強光中完全適應,身上還帶著外麵的空氣與溫度。
眨眨眼走到少年身邊,看見少年正對著一副幹淨的彩繪。
牆上所有彩繪旁都標記了滿滿的文字,唯有這副:
旁邊沒有任何的備注。
幹幹淨淨的框底,倒顯得有幾分特殊。
所以,自然而然,被少年注意到了。
“這隻是古幻蝶蛾。”周閻微笑著說道。
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明顯的懷念。
“一級變異體,不過它屬於人工培育的物種。”
“曾也是兩萬年前就存在的遠古品種,但因為紋色美豔,成為了上流社會收藏家們備受追捧觀賞蝶,大自然裏的那支就漸漸滅絕了……”
“再後來,這種蝶被基因培育得越變越大,色彩也越來越妖豔,成蟲翅膀最大可達四至五米,是蝶界的大王花。”
“隻可惜,因為翅膀太大,它們再也飛不起來。”
沒有耐心是做不了獵人的,而周閻的這種耐心又在孩子的前麵又無限放大。
雖然周閻痛恨世界政府,但他確實承認現代文明先進的一點:生育院給每個未成年人帶來一個安穩的童年。
不用一出生就對麵這個殘忍的世界。
可是身前的這個少年似乎除外。
每個人都有獨屬自己的秘密,所以此刻,周閻正打算在此透露一點。
五百年前,他見到的驚鴻一瞥。
“這處,其實不是白的。”
周閻朝畫上蝶蛾翅膀處最顯眼的一對魔目上一指:
“隻是我一直找不到適合的顏料,總感覺和記憶裏的差了點,所以就一直空著。”
“是很漂亮的藍,無法形容,我隻在晨昏交替的那一瞬,在曉霧中見到過。”
“不過這種蝶蛾的壽命很短暫,隻有七天時光,羽化後,口器就會掉落,所以也無法進食,一旦完成了□□任務,當即就會死去,但那些收藏家們會在它一出生那刻就把它們做成標本。”
說完這些,青年就抬眸,不再看著這副早已印在心中的畫麵。
沒有顏色,沒有文字的蝴蝶隻長在他的心裏。
“隻可惜現在也見不到了,或許隻是永存在回憶與博物館裏,但……美麗的盡頭,就是痛苦。”
再次望向那雙空白的魔目,男人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或許這個故事,周閻此生永遠不會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