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肯定不能把少年留在身邊的,更不可能把少年帶到地下城去。
像這種十三歲不到的未成年,放在邊緣城,就猶如把羊羔丟入狼群。
慘死一百次都不夠。
尤其是在b7區,這裏的“熱心居民”們可有一千種方法讓人生不如死。
絕對不是藝術性的誇張。
繼打敗了癌症之後,全人類開始進一步的與死亡為敵。
四百年前,喪屍病毒爆發,全球生態鏈遭受重創,屍體,攜帶著大量的未知病毒與風險,被視作破壞社會生產力的第一威脅。
由此,生育權與死亡權收歸國有。
從地球順利逃亡後,星盟政府延續這項百年傳統,將“禁止一切私人的死亡與新生”寫入憲法。
每年的八月至十月,聯邦全體社會公民都會接受一次〔集體體檢〕——
《標化死亡概率鑒定報告》,簡稱10\''''s□□r,又稱《民生威脅鑒定書》。
測算公民未來十年內死亡的概率,根據相對危險度(rr)的臨界值,決定流放名單,並依此安排生育院計劃生育。
於是乎,每年十一月份,都會有一批從天上下來的體檢“不合格”者,被送往美其名曰“療養之都”——邊緣城,頤享天年。
其實就是一群被社會淘汰的殘次品,真正的高科技賤民。
世界政府管製下的邊緣城一共有七個區,也是人類政權唯一□□在地球上的七片地下居所——
按照不同類型,分別建有b1老人城、b3病患城、b4抑鬱城……等等等。
但其中唯有b7區條件是最差的,環境也是最惡劣的一個。
因為,這裏“關押”的都是一批社會威脅分子——rr值超標者。
依據體檢數據,不是他們在十年內將會死亡,而是他們有極大的可能會殺死別人!
朗爾城,別名孬子城。
一個盛產獵人與瘋子的地方。
反正直到發現真正的地獄前,朗爾城都是地獄的一個很好的翻版,各種奇葩、怪胎、施虐狂、狂躁症、極刑犯……
犯罪天堂。
如今的b7區,用一句最恰當的老話來形容——
“地上gotham,地下魔都,市儈為奸,孬子homie。”
這就是朗爾城的現狀,一個絕對不適合孩子生存的永無希望之地。
周閻與月邦少年的同居生活順利的度過了三天。
其間他們的關係稍微融洽了一點。
周閻發現少年根本不記得那夜襲擊他的事情了,或許是,那日少年仍處於驚恐狀態中,意識尚未完全清醒,所以大腦自主做出了應激性防備。
除此之外,周閻還發現這個少年異常的乖巧懂事。
絲毫沒有那群天上來的城裏人常有的矯情病。
從未有過任何哭鬧與情緒化的跡象,即使是白天清醒的時刻,也如一個洋娃娃般,安靜的坐著,唯有他過來送飯時,才會靦腆的笑一笑。
久而久之,周閻不再收起廚房裏的刀具。
少年清醒的時間越來越久,現在幾乎已和正常人作息一樣。
周閻為了防止少年的療養生活太過無聊,修理了一台收音機與智能機,擺在了少年的床頭櫃上,順帶黑入了月球的以太網絡。
那一夜,當少年拉著他的袖口,想讓他也去床上睡覺時,純淳的目光望來,如冰湖淵底的暖水。
周閻從中得到了一種正麵回饋,那是叫做“信賴”的陌生感情。
不過鐵石心腸的獵人還是嚴肅拒絕了。
於是這夜,周閻依舊睡在客廳冰冷的地鋪。
沙塵離開後,朗爾城陷入持續暴曬,悶熱的青橙天空之下,靈魂之火都要燥燒起來般。
解下工具腰帶,周閻從露天的頂樓爬下。
拍了拍漫身的黃沙,他的拋麵天線儀果然在前天的那場沙塵暴中損壞了,天線的桅杆直接扭成了一個八爪魚的形狀,線圈也變成了一盤磁帶盒。
躍下陽台簡梯時,無意間,與臥室角落安靜的少年對視,看見這位坐在床頭的“天使”正在好奇的瞻望著。
那一刻,少年微笑了一下,掀開被子,從床頭櫃前遞來了水和毛巾。
周閻直接脫去了被熱汗淋濕的t恤,拿毛巾拍去胸脯前的細沙,又揩去指尖的機油,低眸時,發現,少年的目光如一片輕雲,安靜的停泊在工具腰帶上,黑眸如高碳鋼軍刀一般發亮。
有什麼在鼓動著經年沉默的他。
說話。
“這是聲波發射器,天線被吹斷了,但影響不大,關鍵還是編碼與電機。”
無聊的話語。
可看見少年眼中的好奇依舊未減,於是周閻又多說了兩句:
“目的不是發聲,而是收集一聲‘回響’。”
稍微停頓了兩秒,周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展開做解釋,或許是一種堅硬心態的施舍,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
“那是我從未聽見過的聲音,但就和超聲波一樣,有了這台機器,我就能感受到無形的章動。”
說道末尾,一聲不明顯的歎息:
“隻是至今還未成功過。”
舉起工具腰帶,折疊,收好。
講這麼複雜的東西,估計也沒人能聽懂,周閻放下毛巾,朝房門內走去。
隻是將要走入門口時,周閻突然回眸,仿佛忽然想起遺漏已久的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