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禮慢條斯理地一句話,讓宿業硬生生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對方,“你威脅我?”
“師弟,把筆記本交給我。”一禮抬手按在宿業肩頭,“一周之後還給你。”
宿業本想拒絕,聽到有個時間點。心中狐疑,為什麼一周之後給我?轉念一想,反正還沒到招聘高峰期,這周刷不刷簡曆也沒人看。筆記本留在眾寮,萬一被其他人發現,說不定會被寺院處治。他把筆記本休眠裝回背包,鄭重交給一禮,“一周!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一禮接過背包,並未離開。而是重新坐在悟道旁邊,雙目微闔,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勢。
“嘖嘖。師兄這樣虔誠,哪天要是立地成佛,別忘了超渡師弟我。”
“師弟願意受渡?”
宿業怔住,半晌低聲說了句,“我隨便說說,師兄還是渡別人去吧。”見對方沒再出聲兒,他一手悄悄蹭到背包上,還沒等打開扣,察覺一禮投來的目光,尷尬地笑了笑,“反正你現在也不回去,我坐在這兒用一下電腦總可以吧?”
一禮搖搖頭,“君子,言必信,行必果。”他頓了頓提醒宿業,“師弟,別忘了寺內作息,晨鍾起床。”
宿業狠狠瞪一禮一眼,“記得!”說著拿出作息表,“不就是早上……”
三點半。這個本該熟睡的時間,寺院鍾聲響過,眾寮裏體驗班的戒子們,一個都沒起床。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噪雜的吵鬧聲,驚醒宿業。才睜開眼,看到門口的異常狀況,他一個激靈坐起來,低聲問縮在旁邊的裕陽,“什麼情況?”
裕陽見宿業醒了,連忙湊過去,抓著對方的胳膊,小聲說:“好象是因為被吵醒,起床氣比較重。他倆就和那個師兄打起來了。”
宿業聽出裕陽說話聲音有些顫抖,明顯是被嚇到。到底是小孩兒,沒見過什麼陣仗。他拍了拍裕陽後背,“沒事兒。快穿衣服。”
就這一會兒,進來六七個僧人,兩名起床氣重的戒子也被製住。戒律師走進來,以「觸犯戒律,毀壞三寶」為由,把兩人除名。兩人先是服軟幾句,見沒有效果。收拾東西,罵罵咧咧地離開眾寮。
好嘛。這才剛過去一天,就請走了五六人,照此下去,估計能撐一個月的沒幾人。
由於眾寮裏所有戒子,沒有一人能做到穿戴整齊,虔誠普佛。並且因為哄鬧,錯過了朝課。戒律師要求他們,灑掃寺院。
向來好吃懶做的宿業,早就遛達到沒人注意的地方去了。天還沒大亮,隻有大雄寶殿裏傳出敲擊木魚的聲音,以及住持率領僧眾繞佛,念誦著經咒。
朝課結束。見到寺裏僧人各司其職、各有分工,互不打擾,宿業心中稍稍提升了對和尚的好感。
而此刻的他,正與其他戒子們,坐在一間佛堂內,等候法師來上課。
不一會兒,寺院鍾聲響起。幾名身著褐色海青,外加五條衣的僧人,依次步入佛堂。各自將手上的法器擱置在桌上,輕手輕腳地入座。
宿業皺眉瞅著麵前桌案,一尊佛像,一鼎香爐,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器,推斷這些應該就是唱佛歌需要的樂器。他百無聊賴地望向窗外,目光有了著落點。
一禮穿著一身黃色海青,覆著褐色七條衣,手捧經書,步履不疾不徐。朝陽落在他身上,光芒更勝。
宿業暗自嘀咕,“怎麼又是一禮來教?到底是他全能,職務多,還是寺裏沒別人了?”
一禮領著一屋子僧人和戒子,焚香頂禮,正式上課。他先講述了梵唄的曆史、音樂形式,然後講到作用,可以陶冶性情、修養身心,傳播著積極、平等、和諧的精神。接著,對桌上的磬、鐺、鉿、鈴、鼓、魚等法器,一一詳細介紹。
最後,由其餘幾名僧人手持法器,在一禮的磬聲引導下,奏起佛樂。
本來昏昏欲睡地宿業,在聽到一禮唱出第一個音節後,倏然抬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一禮的一舉一動。
這聲音與一禮平時說話有些不同,他唱梵唄的聲音正直和雅,清澈深遠,不偏不缺,節奏如大海潮水波浪,令聽者有一種輕安的感覺。
宿業雙手托腮,聽得極為認真,忘乎所以地鼓掌叫好。聲音戛然而止,眾人用怪異眼神兒看著他。
“阿彌陀佛。出家人需時時持平常心、平靜心,切勿大喜大悲,反應乖張。”
宿業非常給麵子,連忙起身,雙手合十,麵帶歉意,“師兄說的有道理。受教了。”
整個上午的時間,就在一禮極為耐心的,一字一句教他們梵唄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