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八)黃昏的茶座(1 / 2)

巴圖斯的老手藝派上用場了,他在步行街電影院附近的銀飾店裏打工,負責銀飾定製和遊客體驗。在每個白天的工作後,巴圖斯很會享受生活,一般要到格桑花茶樓喝杯晚茶。

巴圖斯老爹是那種慢性子的人,也是那種什麼都不甚計較的人,唯唯諾諾,得過且過,他對銀飾的興趣可能還超過旺姆阿媽和巴圖康本身。現在,步行街還沒有正式開業,但是銀飾作坊和其他的手工藝作坊已經試營業,不好的將來會收起來,換成別的。

銀飾作坊的玻璃櫥窗上擺著各種銀質首飾,主要都是祝壽祈福用的,比如長命鎖、長命手鐲等這樣的。由於做工好,寓意好,擺出來的首飾一般都能在三天內賣光了,能剩下的都是零星高檔貨,比如鏤空繡球、馬踏飛燕等等。普通的銀質首飾不貴,很多遊客買得起,也願意買,見自己的手藝這麼受歡迎,這個工作算是穩當了,巴圖斯覺得很自豪,腰挺直起來了。為此,他為自己換了一頂氈帽,嶄新的,白色的,顯得非常醒目。

格桑花茶樓是一座四合院結構的二層土樓,中間有個很大的天井,一進了天井,正房七間,左右廂房個三間,一樓是大長桌,二樓是雅座;一樓左廂房是廚房和儲藏室,樓上是老板娘的辦公室和職工宿舍,右廂房的二樓是三客房,主要是給醉酒的人住的,一樓是包廂,一律窗明幾淨,一小盆水栽的陰生植物點綴在桌上。

現在跑馬山南路已經成了步行街,跑馬山成了市民散步休閑的好去處,人們在這裏晨練,也在格桑花茶樓吃早茶,老人們更是將一整天泡在這裏。

九月初十的黃昏,天氣晴朗,巴圖斯坐在茶樓陰涼的走廊前的茶座上,他的身邊坐的都是步行街手工作坊的老手藝人,比如懶懶地趴在桌上的藏香師傅達瓦和他的徒弟馬潔;斜靠在椅子上的,斜望著從玻璃窗透過來的陽光的是唐卡畫師尼瑪;談笑著腿交疊著坐著的是老藏醫阿旺;眼睛裏閃著快樂的光芒的錦緞腰帶的老師傅夏格;兩個木匠師傅次仁頓珠和西繞。

他們都是附近的村民,個個健康但沒有多少人生規劃的人,也都是生活在底層的小老百姓,像佛一樣的精神,隨遇而安,很善良,也很容易相處。他們屬於過去的鄉巴佬,保持一種粗獷的氣息。跟現在的年輕人不一樣,現在的人忙碌、精明,講究體麵的生活,也追求像個溫文爾雅的紳士那樣喝酒。

晚上,步行街的作坊會開著,但那隻是參觀和售賣過去的貨品。這些老手藝人,白天屬於別人,晚上屬於自己,正是這個緣故,他們通常聚集在茶樓裏聊天,消磨傍晚的美好時光。聽說巴圖斯的兒子回來了,還當上了南郊區的站長,這可不是簡單的事,老哥幾個忍不住詢問起來。

“唔,也沒啥,就是受傷了,退伍回家,政府給安排了一個站長當當。”巴圖斯老爹漫不經心地答道。

“聽說臉被燒得挺厲害的,對吧?都認不出來了。”木匠西繞問。

“這有什麼關係?整容一下就好了,還是趕緊回家好,老命要緊。”老藏醫阿旺說。

“不要錢呀!你說得輕巧。”講到錢,巴圖斯就一臉的揪心。這輩子窮得快沒尊嚴了,就連在老婆麵前都沒地位。

“你們說我們跟印度阿三會發生戰爭?”

“戰爭嘛!傻瓜!戰爭隨時可能開始。現在南亞次大陸正搞分裂,印度斯坦、巴基斯坦、尼泊爾、孟加拉國正亂著了,整個南亞次大陸都亂著呢,印度斯坦和巴基斯坦的戰爭已經打響,戰火隨時會燒到我們的藏西南,山南和阿裏很危險了,那裏有些人已經先跑到我們這裏來工作了。”

“好像印度斯坦最亂了,他們一個想挑好幾個,跟巴基斯坦有矛盾,跟我們也有,跟尼泊爾也有,他們這是要幹嘛?”徒弟馬潔問。

“打燈籠上茅坑——找死。”

“別說戰爭了,印度阿三不敢跟我們開戰,談它幹什麼,我討厭聽到關於戰爭的事情。”巴圖斯老爹說。巴圖斯不喜歡說巴圖康的事,一說到巴圖康,他就想到那個真的兒子,他一直懷疑他不是他的種,是旺姆和老縣長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