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一劍穿心,取了靈魄,重傷至下不了床,被囚禁著幾乎與世隔絕。而很快,他便要忘記這一切,真正淪為一味藥材了。
真是,可憐。
他心想。
兩人相顧無言,先生靜靜的盯著清溟尊者陷入回憶,清溟尊者也未曾言語,隻是沉默著冷眼看著他。
先生收了思緒,轉而盯著清溟尊者手裏拽著的被布條包好的東西,看形狀,應是他要的東西。
他本來還在擔心,隨著記憶慢慢清晰,他記起了自己和清溟尊者之間的怨果,對方會不會恨他入骨,以至於根本不會理他這一需求?要不要轉個思路,待第二日直接問那小弟子要?
可好像,對方滿足了他這一念想。
見他視線偏轉,清溟尊者抬手隨意的一扔,那布包準確的被扔在床上,他的手邊,距床沿仍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他立刻艱難的伸出手去將布包拽開,是一柄小刀,冰冷的觸感與指尖相抵,他握在手裏,扯了下嘴唇,笑了。
視線重新轉到清溟尊者身上。
他在等清溟尊者開口,他卻不說話隻看著他。
相望無言,隻有沉默與疏遠。更多的,是兩人間冰冷陌生的氣氛。
先生本以為,清溟尊者至少會問他一句要這小刀有何作用,而他也編撰了一整日的借口用於說謊,可最後,他卻沒問。沒有一句問詢,就將這樣危險的東西給了他。
先打破僵局的是清溟尊者。
他沉吟了句:“你要走了?”
不知是否是錯覺,他那眼眸裏的情緒很複雜,怨恨是有的,更多的卻是不舍與落寞,先生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眼眸動了下,卻是冷笑:“你願意打開封印放我出去了?”
隻一個晃神,清溟尊者的情緒又恢複到了冷漠,就像是在承認先生的確是看錯一樣。
“你的身體受不住清溟山的寒雪,好好在藏春內養病,快休息吧。”
是關切的話,由清溟尊者口中說出,卻不那麼溫柔,抑製著情緒一般,也不知在隱忍什麼情緒。
他說完,便離開了。
先生覺得好笑,他是他的籠中鳥,階下囚,為什麼要為他這樣一個實力絕對不對等的人而隱忍情緒呢?
是還想著假裝關心他,讓他願意為了他的白月光奉獻靈魄嗎?
真是,虛偽。
嘲諷過,他很快收了情緒開始做正經事。
他爬起來坐直了,反握著那柄小刀,用刀刃對準劍留下的傷口,再一次猛地朝自己胸口刺進去。
一截手掌寬的硬物被他從傷口處生生拽出來,放在手心,化成了三尺長的不規則的深棕色木枝。
這是他的本體靈枝,是一身修為所在。
他拿起小刀,朝著本體靈枝,一刀一刀劃下去,將靈枝削刻成長劍。
他望著被二次損傷的軀體,疼痛和恐懼隻是一瞬間的事,更多的是眼裏的笑。
他失憶了,記不起從前,但他記得自己如何受的傷,他不管從前有何恩怨糾葛,現在的“先生”隻屬於記憶開始存在的那一刻至今。
“先生”,要向那兩個人複仇。
快要忘記了,得趕在忘記之前。
他這麼想著,從床榻上爬起來。
他揮劍破了封印,走出溫暖的藏春,踏入寒雪之中,朝著清溟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