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拱出地麵的雜草才冒尖尖,下麵的根卻交錯複雜,使勁搶奪地肥。唐春苗正在自家的辣椒秧苗地裏,一鋤頭下去,把根上的泥巴甩幹淨,把野草往田坎上一扔。
聽見端著衣服盆過路的人閑談,頓住了身子。直起腰來,胡亂把手上的泥巴蹭掉,朝著打穀場的地方去了。
“誒,你說。”目送著唐春苗離開的二人,轉個話題又說起唐春苗來,“她對唐馨然一家,到底是個啥想法?”
“我想著該是恨的吧?”看熱鬧不嫌事大,撇著嘴揣度道。
旁邊的人,倒是有不一樣的看法,“我瞧著不像。”
蘇辭回來暈倒的時候,唐春苗那表現可不像是有恨的模樣。
“這都不恨?你說二人那時候多好的關係啊,那唐馨然和她哥的娃娃親,說悔就悔,轉頭就嫁到鎮上去過好日子。而且,唐老四要不是想去找她,能摔死?”
“這一家子才慘哦,說好的媳婦兒沒了,兒子也搭進去了。”
旁觀者總是事不關己的揣度著別人的悲傷,一麵歎著可惜,一麵又幸災樂禍的看熱鬧,“要我說,春苗這氣勢洶洶的樣子,一看就是去找麻煩的。”
“這和咱又有啥關係。”顛了顛手裏的盆,那人不欲再多說,自顧自的走了。
得不到回應的婦人敗了興致,哼了一聲,也不再多說。視線恰巧落在了自家地裏,臉色一變,尖聲怒罵,“死崽子,又偷偷摘我地裏的油菜花兒!我今兒非給你屁股打開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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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唐春苗惜字如金,麵無表情的坐在一旁不說話。隱在角落的手卻悄悄的摳住了桌子,或許是用的力有點大,指甲蓋上泛著白。
房子角落的架子上,養的小蠶悉悉索索的啃著桑葉。
蘇辭有些拘謹的喊了一聲,“春苗姨。”她剛剛還被圍著不可脫身的時候,唐春苗突然出現,周圍的人瞬間噤聲。然後唐春苗也沒說什麼,拉著一張臉,讓蘇辭跟著她走。
一路上隻埋頭走路,也不說話。楞生生讓蘇辭心裏生出一些忐忑來。
唐春苗冷淡的“嗯”了一聲,總算是正眼瞧了蘇辭,蘇辭趕忙露出一個長輩專用乖巧討好的表情來。
“找我來幹什麼?”
蘇辭收斂起臉上的笑,“春苗姨,有些事,我想告訴你。”小聲的開口,“我這次回來其實是……”
……
“這事和你沒關係。”唐春苗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冷靜的說著:“早年,秀娥她男人去了,兒子也沒了。村裏都說她是克夫克子,命裏帶煞氣,平日裏都繞著走。這傻子是信了這些胡話,覺得你爹娘是被她煞著了吧。”
“嗬。”唐春苗發出嘲諷的嗤笑,“隔那麼遠都能克著?那這村裏不就早該沒有活人了嗎?”
竟是這樣嗎?
這迷信還真是害人不淺。
新時代公務員蘇辭在心理暗自歎息,這種“天煞孤星”的說法有什麼值得信的?要不說這掃盲工作的重要性了,哪怕是在現代,這種說法都屢見不鮮。
不過為什麼唐春苗像沒有聽見唐馨然夫妻倆去世的消息,直接說起了唐秀娥的事情?
難道她和原主她娘沒什麼關係,不熟,所以聽見了也沒什麼好在乎的?蘇辭小心觀察著唐春苗的神情。
也沒看出個啥,就好像挺看不慣自己的。蘇辭唯唯諾諾的站在麵前,不敢說話。
唐春苗板著一張臉的時候,真的讓她想起了自己拿著三十分的英語卷子回家的時候,自家親媽的表情。
唐春苗看蘇辭還立在自己麵前,不耐煩的說道:“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了,你還在這裏站著幹什麼?指著我會安慰你不成?”
“啊?”莫名其妙被刺了一句的蘇辭有些呆滯。
“還等著當大小姐日子呢?”唐春苗表情有些嚴肅,厲聲說道:“既然要在這裏住下來,就自己學會過日子。還好你這大小姐還會自己煮飯,餓不死人。但你看看你找的那個男人,能有啥用?”
“說起來就是氣。”唐春苗擺擺手,“行了,你走吧。少站在這裏脹我眼,外麵桌子上的春芽兒帶回去。”
“啊,哦哦。”蘇辭迷迷瞪瞪的,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聽從指揮的帶上外麵的春芽就走了。
都走出院門了,蘇辭望著手裏的春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是又想不出來。
反正,反正該交代的事情都說清楚了,疑惑的問題也知道了,蘇辭搖了搖腦袋,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