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徵?
召見!?
顧府門外,聽了陛下口諭,顧老夫人一臉震驚!
“蘇公公您是說,顧,顧徵?”顧老夫人愣住,好半天才想起來是自家後院還關著位“顧九皇子”,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您,確認是顧徵?
“對的,陛下口諭召見。”姓蘇的老太監頭發全白,他曆經三朝皇帝,簡琮還是他一手帶大的,此刻卻對著顧老夫人彎腰,低眉順眼的,很是客氣。
得虧是蘇公公親自來的,還有令牌,不然她都懷疑這是在假傳聖意。
老夫人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神色複雜,沉思片刻後才應了聲稍等。
“顧徵?”扶著老太君出來接旨的二小姐,顧皖兒,也聽見這名字,反應過來便咬緊牙關,恨不得把剛才下意識念的幾遍名字從嘴裏吐出來。
衿黎或者說顧府大房,共有四個孩子,她排老三,是離顧徵年齡最近的,是他的親姐姐,也為數不多知道顧徵就是九皇子的人。
見駕?
邊上,因為是商賈身份,沒有資格入宮的顧長卿,也一臉若有所思。他腦子轉的快,早已猜到是北殷王的緣故,隻是他沒想到,這顧徵居然真有通天的本事,能讓北殷王逼陛下做到如此地步。
衛隊是陛下調遣的,而這些禁軍肯定是三弟派來的。
他扭頭吩咐兒子顧潭知去顧府演武場集合府兵。
顧潭知人站在最後麵,順從地應了聲是,轉身便走。
心裏低估,這麼大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去關外打仗呢。
顧老夫人吩咐左右好生招待傳旨的公公們,然後便親自回房,四處翻了一通,才想起來牢門鑰匙放在床頭暗格裏。
時間太過久遠,都快忘得一幹二淨了。
顧皖兒和眾人在屋子外麵等著。
夏夜連微風也是溫熱的,慢且輕柔,能吹平人心裏的不適。
顧皖兒從一開始滿心激蕩的厭惡,到現在慢慢平靜下來。
雖說兄弟姐妹四個,但顧徵五歲就被送去北境,她與顧徵並不熟悉,她甚至連顧徵長什麼樣都不知道。而且因為對外說的是九皇子,平日裏根本沒有人會提到顧徵。
與她而言,這兩個字,更多的是陌生。
仇視一個“未曾謀麵”的人,這種感覺很奇怪,但三叔那雙腿,大家口中名字數都數不完的、被剝奪了生命的人,卻又不得不讓她麵對現實。
因別人而起的憎惡,複雜又矛盾。
顧皖兒咬了咬嘴唇,想起後院那座監牢,顧府的禁地。
其實她小時候偷偷去過,她記得最外麵是精鐵門,上麵全是胳膊粗細的鎖鏈,牆頭也高的怕人,但有樹枝橫七豎八地伸出來,高達數十丈,張牙舞爪,詭異無比,就好像裏麵封印著什麼邪魔鬼怪一樣。
當時她還趴在地上從送飯的豁口朝裏望,但那個豁口好像被什麼粗壯的東西擋住了,漆黑一團。盡管外麵還是白天,但牆裏牆外好像根本不在同一個天空下。
顧徵進去了三年,那門從沒開過,他現在還活不活著都是個疑問。
老夫人拿好鑰匙,推門出來,顧皖兒趕忙上前攙扶,小臉上寫滿了糾結。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一邊往荒原走,一邊對她語重心長道:“皖兒呀,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也都有自己的責任,有些錯能犯,有些,則不能。”
祖母這是在提點她顧徵曾經犯下的滔天罪行。
不說別的,三叔癱瘓的腿,就是最好的證明。
“祖母,我知道的。”顧皖兒輕輕垂下眼皮,低聲道,“您慢著點,注意腳下。”
老夫人看了一眼二孫女,也沒再說什麼。
除了傅非邑的禁軍,集結在顧潭知身後的人都是顧府府兵。
老夫人上前開鎖,那鐵鎖鏽跡斑斑,鎖孔裏麵不知道堵上了什麼東西,插都插不進去。
顧長卿接過來一使勁兒,插是插進去了,卻不承想前半段鑰匙就這麼斷在了裏麵。他一語不發,從邊上抽出一把刀,直接往手臂粗的鐵鏈上砍去。一連砍了十幾刀,隻震得虎口發麻,那鐵鏈都沒有半點動靜。
接著傅非邑上前也是一樣,他那把碎金斷玉的寶劍不過劃了個口子。
後來還是府兵輪流上陣,你一刀我一劍的,整個鏈條上鐵鏽都快被磨完了,這才不情不願地從門釘上掉下半根,轟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濺起好大的塵土。
“祖母你說。”顧皖兒扶著顧老夫人,看著被砍斷的鐵鏈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還活著沒?像他這樣的罪人,進宮會被陛下砍……”
“是你弟弟。”顧老夫人繃著臉,糾正顧皖兒的用詞,語調異常冰冷,看得出來,她雖然不否認顧徵是顧家子孫,但也毫無情感可言。
本就是夜裏,荒院之外悄無聲息,點著火把劈裏啪啦作響,隨著最後一條鐵鏈落地,幾個力大的掄起斧頭砸碎第二道磚頭門,最後出現在眾人麵前的一扇木門,顯然因為年歲久遠,已然粉化,隨著力道支離破碎,露出一條隧道口,裏麵伸手不見五指,仿佛爛了一個大洞,好似裏麵盤踞著會吞噬人的妖魔,在黑暗裏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