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都是碎玻璃片。
那樣不開心,還是分手的好。
我收工離去。
第二天一早,我去開工,李小姐已經在房中視察。
看到我,她問:“你真的不是學生?”
我攤攤手,“我十八歲中學畢業就出來學師,我並不是特別喜好讀書。”
“你很具藝術天份。”
“方小姐也這樣說過。”
“我喜歡你的工夫。”
我彎彎腰道謝。
“你繼續做吧。”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衝進來,把報紙摔到李小姐臉上,罵道:“你對記者說些什麼,你找死?”
接著,他取起我工具箱中一隻鑿子,劈頭打去,電光火石間,李小姐已經著了一記,她哎呀一聲倒下來,用手按住頭,血自指縫迸出來。
那人還想再打,我本能反應,上前緊緊去抓緊地的手。
他怒目瞪我,他看上去簡直不似富商李某,他看上去甚至不似一個人。
我平靜地說:“不要鬧出人命。”
一言提醒了他,見到血如泉湧,他也怕了,丟下鑿子就走。
我連忙抉起李小姐。
這時馬利亞也趕來,我說:“報警叫救護車。”
李小姐用毛巾按住傷口,“不,別報警,我自己到醫院去。”
馬利亞扶著她下樓。
“我來開車。”
她想了想,“也好。”
在途中血似已止,她不吭一聲,我也有點佩服她。
在急症室她縫了三針,留院觀察。
我撥電話給方小姐,方小姐也立即趕來。
“不是叫你裝作什麼都看不見嗎?”
“對不起,我見不得血。”
“也怪不得你。”
“唏,我還以為有錢人都是上流社會,而上流社會人人都有修養。”
“阿佳,真沒想到你擅於諷刺時弊。”
“你進去看看她吧,她雖然有錢,卻非常寂寞。”
我在病房處等。
半晌,方小姐出來,“叫你呢。”
我隻得進去。
她躺在床上,麵孔有點蒼白,卻仍秀麗如常,看到我笑笑,示意我坐,向我道謝。
她輕輕說:“我不會放過他,我會向他索取賠償。”
我終於忍不住,很溫和的說:“有時,除出錢之外,也得想想其他。”
她一怔,忽然笑了,一直笑得眼淚都流出來。‘
我為之氣結。
笑罷,她似有點歉意,“你以為我會被你感動,離開萬惡的金錢,放棄大屋大車,跑去洗盡鉛華,到什麼工廠去找一份清白的工作吧。”
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阿佳,你回去吧,記者來了,我還得應付他們。”
“你多多保重。”
過兩天,方小姐告訴我,她拿到八位數字的賠償,並且同李先生分了手。
“她怎麼向記者解釋?”
“家裏裝修,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記者們相信嗎?”
“誰有空去追究呢,社會自有更千奇百怪更大的事天天在發生中。”
我無言。
“圖案做好了沒有?”
“尚餘一點點手尾便大功告成。”
“這是你的尾數。”
我一看支票,“嘩,哪裏值這麼多?”
“蠢人,給你就收下吧。”
“是是是。”我唯唯諾諾。
我在小洋房完工之際,女主人正招呼朋友。
該位男士較為年輕,相貌舉止也略為斯文。
骨子裏,我懷疑他們都是一般貨色。
他倆站在臥室裏欣賞新裝修,李小姐的手臂在他臂彎裏,她說:“我知道你喜歡素色。”
那位男士受寵若驚,“是特地為我設計的嗎?”
“油漆還未幹呢。”
“是,我最喜清純的顏色,像你的氣質一樣。”
我需別轉麵孔,才不致讓任何人發現我的下巴已經掉下來。
那位先生抬起了頭,“咦。”他說:“天花板有一隻飛蛾。”
她拉著他走出臥室。
我轉過頭來,剛來得及看到她向我眨一眨眼。
了不起,娛樂與工作並重。
我完成了工作最後一部份,牆角與天花板都有人造的紗影,的確十分巧妙,李小姐好心思。她是個鬼靈精。
完工了。
馬利亞上來說:“佳先生,小姐請你下去喝杯茶。”
“客人走了嗎?”
“他們通常不會久留。”
我隨馬利亞走到偏廳坐下,李小姐很快出來招呼我。
“請你檢驗後收貨。”
“沒問題,阿佳,我想你替我裝修書房。”
我嚇一跳,表麵上隻是不動聲色,“李小姐,我抽不出時間來。”
“你忙什麼?”她不悅。
我隻得胡亂找個藉口,“我要結婚。”
她臉色放柔,“啊結婚。”
“是,很多事要忙。”
“她長得美嗎?”
“過得去啦。”
“幹哪”行?”
“呃,做售貨員。”
她好似很羨慕,“阿佳,嫁給你好福氣。”
“是嗎,”我摸摸腦袋,“我是窮人。”
她笑,“有時,也不能事事講錢。”
我也笑了。
她誇獎我,“你有正義感,又勤力,又肯花腦筋,阿佳,你會發財的。”
還是說到了錢。
“記得給我一張帖子。”
不敢當,不敢當。
她忽然感喟了,“我也想結婚,可是,過慣了這種大上大落的生活,定不下心來,再過十來廿載再說吧。”
我唯唯諾諾。
“你記得牆壁漆白嗎,談何容易,況且,太白了也單調。”
“是,你說,人不同牆壁人的過去難以遮蓋。”
“對,阿佳,你很聰明。”
過兩天,方小姐給我電話。
她笑問:“你幾時結婚。”
“沒有的事。”我不大好意思。
“你是怕李小姐追求你,故意推搪?”
“方小姐,你那筆大生意怎麼樣?”
“到手了。”
“那太好啦,我隻怕服侍那樣的女子,你找別人吧。”
“死相。”
我是幅白牆,一無所有,心平氣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