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寓所有三間房間──”
“不不,你不可能與我同住!”
那女子聲音轉為強硬,“為什麼不行,我無家可歸,難道你要我睡到街上去?”
跟著是一大段雜音,錄音中斷。
、水貞趁這機會去斟多一杯酒。
郭先生的聲音又來了:“七月十九日星期五下午四時宇宙大廈門口……”
何日和:“你怎麼又來了?”
“我需要錢。”
“你的毒癮好比無底洞,我已無能為力。”
永貞一震。
毒癮,怪不得!
世上隻有毒債與賭債最難償還。
“最後一次,無論如何我會戒除。”
“我不相信,走,走。”
“日和,日和。”
“這裏有一千塊,快走。”
可憐的何日和。
郭先生又注解:“六月二十日星期六───”
那是前天。
日和:“我已經山窮水盡。”
那女子歇斯底裏:“我不找你找誰?我是你母親,你是我親兒!”
永貞霍一聲站起來。
母親!
兒子!
他倆是母子。
永貞跌坐在沙發中,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原來如此。
怪不得日和一籌莫展,如此自苦。
永貞第一個衝動是想撲到日和身邊去支持他。
她已取過外套,可是在大門前靜了下來。
慢著。
把事情分析清楚再說。
她又坐下來。
關於何日和的家境,她知道得不多,他曾告訴他,父母一早分手,母親在加拿大改嫁,父親到東南亞做生意,一家三口很少見麵。
永貞並不介意,英雄莫論出身,誰不想要一對漂亮聰明能幹的父母,這不是任何人可以挑選的事。
她要求的隻是二人相處愉快。
何日和顯然隱瞞了若幹事實。
永貞歎一口氣。
她已打消出門的主意。
永貞有點羞愧,愛日和嗎,固然,但是卻不能愛屋及烏,連帶對他母親付出時間精神金錢。
他倆有血緣關係,她要是纏住他,他會有麻煩。而溫永貞是清白無辜的一個人,何必陪他去淌這個渾水。
她再斟一杯酒,喝光了,上床休息。
整晚都沒睡好,一直聽得日和哭泣的聲音。
半夜坐起來,拉開窗簾一看,雨居然停了。
第二天早上,氣溫驟升,永貞所有的短袖衣服並沒有熨好,有點氣餒,不知穿什麼,隻得胡亂配搭,原本夠差的、心情於是更壞。
她有點討厭自己。
應該學戲中或是小說裏的女主角那樣,趁著大風大雨,衝出去,與何日和擁抱,犧牲一切,在所不計,陪他渡過難關。
她卻偏偏算起後果來。
以後都要同那樣的親戚生活真不是玩笑的事,怎麼應付得來。
她出門上班。
秘書說:“溫小姐,何先生找你。”
永貞聽見自己說:“我到東京開會去了。”
秘書知情識趣:“是嗎,去多久?”
“十天八天。”
“知道了。”
她的態度變了。
下午,朋友叫她到碼頭聚集,她連忙趕去,在小小白色遊艇上,她離開人群,獨自坐在甲板上,看著白頭海浪卷上來,沉思。
“有沒有打擾你?”
永貞一看,是那叫葉兆成的年輕人,見過兩次,說起來,葉家與溫家從前有生意來往,噫,他身家保證清白。
永貞朝他點點頭。
“你有心事?”
“沒的事,你看風景多麼怡人。”
“有事大可與朋友商量。”
永貞笑不可抑,“我心情很好,謝謝。”
是嗎,有事真可拿出來講嗎?我從前的男友,有一個吸毒的母親……
當然不可以,真忍不住要說,也隻得找心理醫生去。
永貞不會對任何人談及日和這個秘密。
“他們在跳舞。”
永貞自椅子上站起來,“我們也跳。”
小葉是巴不得、水貞有此建議。
至此,年輕的永貞不得不把何日和丟到腦後。
就這樣冷卻二人關係吧。
是他先提出來的,就當尊重他的意願,不必細究原因。
說真話,永貞怕日和會忽然走來把真相告訴她,求她幫忙,求她憐憫。
她吃不消這種重擔,或是,這不是她的擔子,她幹嗎去吃那個苦。
想通之後,她開開心心玩了一個黃昏。
晚上,叫朋友把她送返父母家休息。
她是存心要避開何日和。
母親訝異,“什麼風吹來貴客?”
“家裏小裝修,且來借住。”
她的臥室仍與中學時期一模一樣,母親總替她留著,隨時讓她回來休息。
夫複何求呢,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第二天起來,永貞像沒事人一樣上班去。
何日和沒有再找她。
半年之後,有信差遞一封信上來。
永貞拆開一看,卻是一張謝卡與一張本票。
何日和還錢來了,且算了利息給她。
永貞手已經擱電話上,又硬生生扯回來,看情形,他已暫時解決了他的難題,她問一聲好,也很應該,但怕隻怕這一聲好會帶出許多事來。
永貞別轉麵孔。
她隻唏噓了一會兒,又忙別的去了。
永貞再也沒有同日和聯絡。?
又過半年,他倆在咖啡座偶遇。
永貞與小葉在一起,日和也有女伴。
不知怎地,永貞再也控製不了雙腿,直向他走過去,那麼日和見她走來,也撇下女伴,朝永貞前近。
“好嗎?”、水貞微笑問。
“托賴,過得去。”
永貞說:“時時想起你。”
“我也是。”
“聽說你升職了。”
“加了三百塊人工”
大家都笑。
那邊小葉叫:“永貞,這邊。”
永貞朝日和點點頭轉身離去。
待坐下來,再回頭看,日和與女伴已經不在,他們想必是換了地方吃茶。
永貞默然,可是接著抬起頭問小葉:“你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