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打算問他?”
永貞答:“不好問,怕傷感情。”
大嫂跌腳,“你們這種新派女性最吃虧,事事講尊重,對他們客氣,他們隻當福氣,現在不問,幾時間?一個人刹時間動用那麼多錢,一定有紕漏,要不是去堵女人的口袋,就是償還欠債,他賭不賭?”
“不賭。”
“莫非是遭人勒索?”
“大嫂說到什麼地方去了。”
“永貞,去弄清楚,不必同任何人捱義氣。”
“我曉得。”
“你哥哥說,幹脆分手也好。”
永貞欲語還休。
永貞終於再度上門去。
奇怪,又是下雨天,這個夏天天氣比往年涼快,雨水也多。
周末,放假,十點多,日和還沒起來,女傭替永貞開門,“溫小姐,好久不見。”
日和掙紮著起來,鼻端嗅到永貞常用的香水夜間飛行,朦朧間心一酸,落下淚來,“永貞”,他擁抱她。
永貞也淚盈於睫。
日和這樣自苦,卻是為何。
她輕輕說:“你累了,不如放假,有一陣子天天開夜班,握得我覺得人生沒意義,後來休息過,又不同想法。”
他不出聲,醒了,又恢複理智。
他披上浴袍,做了黑咖啡,一人一杯。
她微笑,“叫我來,有什麼事?”
“那筆錢,隻得稍後才還。”
“沒問題。”她說:“還有呢?”
日和低著頭,“我們正式分手吧,你前途似錦。”
永貞不出聲,有點哽咽,半晌說:“為什麼?”
“我另外有了人。”
“胡說,我怎麼會不知道,根本沒有第三者。”
日和苦笑。
“日和,要我同你和平分手也行,把真實理由告訴我。”
日和沉默。
咖啡飲盡。
日和說:“我與你興趣宗旨不一樣,無謂發展下去。”
永貞但笑不語。
“永貞,別再追究下去了,讓我們分手吧。”
永貞攤攤手,“我有騷擾你嗎?沒有,是你叫我來談話,我應邀赴約,如此而已。”
她站起來離開何宅。
她為什麼來?
因為仍然相愛。
永貞接著做了件很奇怪的事,她去找私家偵探幫忙。
她的要求很簡單:“他整個人變了,頹喪、不安、翻複,但我相當肯定沒有第三者,我想知道個中原委,死了一條心,好努力將來。”
那位姓郭的私家偵探看著永貞清麗的麵孔,“其實,分手就分手好了。”
永貞笑笑,“你說得好似絲毫不值得留戀。”
那郭先生說:“感情是世上唯一不能修補的東西,一旦破裂,永遠破裂。”
永貞垂頭。
“幸虧倒處有新的感情可供發展。”
永貞覺得這位郭先生真正有趣。
她說:“我還是想查清楚。”
郭先生頷首,“好,七天之內,必有答案。”
知道了究竟,她也不會拆穿他,她會把秘密放在心中。
溫太太找到女兒家來,“我聽說你與日和有點問題。”
永貞搔搔頭,不語。
“我想你知道,父母無論如何愛你支持你。”
永貞深深慶幸自己幸運。
“忘記過去,努力將來。”
“是,媽媽。”
“三五七年過去,你連他樣貌都不會記得清楚。”
母親也說得對。
溫太太口惠而實至,立刻發動叔伯姨媽輩介紹異性朋友給永貞認識。
年輕人,一定談得來。
一次生兩次熟,再輾轉介紹,很快就可以找到新朋友。
永貞著實忙了一陣子,天天換上最好的衣服出去見人,她外型亮麗,性格溫婉,十分受歡迎,最主要的是,他們都知道她有點家底,且有份不錯的工作,經濟獨立。
可是宴會途中,永貞總會露出寂寥的神色來,失神片刻,不用說,也是想起了日和。
某個星期一,公事忙得不可開交,她接到偵探社電話。
“溫小姐,真相大白,或者你願意來一次。”
“好,下班五點半我上來。”
“再見。”
那郭先生不負所托。
要不要去領取答案呢?
讓它埋葬在海底或是地底算了。
不過,下了班,永貞還是踏上偵探社。
又是個雨天,地上泥濘不堪,空氣中有黴味,這雨下了有三兩個月了,一直不停。
郭先生請她坐。
他遞了一隻棕色大信封給她,“答案全在裏頭。”
永貞有點訝異。
“每天的費用是三千元。”
永貞開了一張支票給郭先生。
“溫小姐,拆不拆開這個信封由你。”
永貞苦笑,“你不勸我拆啟?”
“一個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金石良言。”
永貞取過信封告辭。
到了家中,她先淋浴更衣,接著喝一杯威士忌加冰。
她拆開大信封。
先看到七八張彩色照片,都放得有十乘八那樣大,十分清晰,憑相中人的服飾,可以辨別是分幾次拍攝。
照片中一男一女,男的何日和,女的是一個中年女性。
這是誰?
那女子很瘦很幹,濃妝,可是一雙眼睛仍然尖銳明亮。
永貞見過這雙眼睛。
在什麼地方?
嗬對,窗簾之後,眼睛在何宅窗簾之後張望過她。
永貞大大鬆下一口氣,真相大白了。
隻見照片中何日和表情痛苦,眉頭深重,那女子卻振振有詞,不知說些什麼。
信封內有一卷錄音帶。
永貞雙手顫抖,取過一具小小錄音機,把帶子放進去,她按鈕,有聲音傳出來。
做注解的是郭先生:“六月十七日星期三下午三時在翡翠飯店……”
接著,是一男一女的對話。
男聲分明是何日和,女聲一定屬於照片中的中年女性。
隻聽得何日和說:“這兩個月來,我已籌了許多錢給你,一切債項應該已經還清,你還找我幹什麼?”
那女子似在吸煙,她慢條斯裏地回答:“債已遠清,可是生活費用呢,你如何安置我?”
聽到這裏,永貞大奇。
她到底是誰?
何日和說:“我已經被榨幹,沒有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