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1 / 3)

於瑞中正在接受記者訪問。

光明日報記者李、水生這樣問:“於小姐,女性自零開始,做到今日在繁榮社會占一席位,你認為首決條件是什麼?”

於瑞中一怔,隨即微笑道:“我比較幸運,毋須掙紮良久,一切似按部就班。”

記者又問:“是因為家境富裕嗎?”

於瑞中笑,“自幼在倫敦讀書,隨後到瑞士專修設計,回來主持時裝公司,順理成章……”

記者不住頷首。

他再問了幾個簡單問題,就結束是次訪問。

於瑞中籲出一口氣。

看看表,已經接近下班時分,便匆匆忙忙取過手袋公文包回家。

晚上還有應酬呢。

等電梯之際,她聽見有人叫她名字。

轉過頭去,電梯大堂空無一人,瑞中失笑,最近她有點精神緊張,工作與私生活都太忙,隻怕會變成神經衰弱。

“於瑞中。”

“誰?”她急急轉身。

有幾個下屬結伴下班,與地招呼。

於瑞中定定神,沒人叫她,是她過敏。

她在停車場找到車子離去。

到了家,淋個浴,忽然累得不想出去見人,便打電話推卻約會,對方自然很失望,“都等你呢”,“實在不舒服,下次由我請客賠罪”,“唉,也隻得放你一馬了。”

瑞中躺到床上,不覺入寐。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聽到有人叫她。

“誰?”

她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十三四歲少女站在床沿。

“你是誰?”瑞中大奇,“你怎麼進來的?”

少女長得相當高大,若不是麵孔稚氣,簡直似大人一樣。

瑞中自床上坐起來,“說話呀。”

那少女冷靜地看看她,“你若打開心扉,我便能夠進來。”

瑞中心念一動,凝視她。

終於忍不住,“你不是人?”

少女不加以否認。

瑞中一凜。

糟糕,走了黴運!

少女坐下來,“我來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不知怎地,瑞中不是怎麼害怕,笑道:“你也來做訪問?”

少女笑笑,“是。”

少女皮膚白皙,五官清麗,有點眼熟,不知在何處見過。

瑞中與她講條件:“問完了你也該走了。”

少女笑笑,“你先回答我。”

“好,請問。”

少女看牢她:“你真的出身富裕家庭?”

瑞中一怔,“我──”

“你為什麼告訴所有記者你在英國及瑞士留學?”

“可是”

“於瑞中,為何說謊?謊言終有被拆穿的一天,這是何苦呢?”

於瑞中如被人在頭頂澆了一盤冰水,瞠目結舌。

那少女繼續說下去:“你讀到中四,便已輟學,記得嗎,中二那年,你十四歲,父母離異,母另結新歡,召男友入室,你憎恨他,無法與他相處,故設法搬了出去,這叫做出身富裕美滿家庭?”

於瑞中無言,忽然落下淚來。

“英雄莫論出身,為何故意掩飾?舍不想提,不說也罷,為何諸般歪曲事實?”

於瑞中指著少女,“你是誰?”

少女歎口氣,“年輕時所盼望的一切,如今你都幾乎得到了,房子車子,還有事業,伴侶,為什麼對出身耿耿於懷,為什麼解不開這個結?”

瑞中掩臉。

“記得嗎,中二那年,你認識了石文俊,由他支付你兩年寄宿學校費用,那是你最後接受正規教育的兩年,之後,你便開始在社會打滾。”

於瑞中麵孔開始蒼白,“你為何來拆穿我?”

少女搖搖頭,“經過那麼多掙紮,何必再隱瞞事實?”

“你別理我!”

“由此可知,你忘不掉過去。”

“我──”

“你覺得你出身可恥。”

“不不不──”

少女用清脆的聲音斥責她:“你錯了,許多人出身貧苦,父母離異,自幼失學,流離失所,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成功的人,為什麼獨獨你要冒充呢,他們都有膽色直認不諱。”

於瑞中無言。

“你什麼時候到過英國念書?哪間學校,何種科目,念了多久?”

於瑞中閉上雙眼。

“你又幾時到瑞士攻讀設計?去了幾年在哪個城市落腳由何人支付學費?你上一次見親生父母是什麼時候?荒謬!”

“不要再說下去了。”瑞中哀求。

少女剩看她,“一個謊接著另一個謊,說多了,連你自己都開始相信是不是?”

“你是誰,你想揭發我?”

“誰做這種事,”少女輕蔑地搖頭,“我隻是替你可惜,明明無事,偏偏生事,倘若現在你那出身富裕的秘密被拆穿,你男伴會怎麼想?”

“你走,你快走。”

“他會想,於瑞中怎麼會有這樣的心理病。”

瑞中掩住耳朵,尖叫起來。

再睜開雙眼之際,少女已經失蹤。

她顫抖著雙手撥電話給男友王維全。

“瑞中,現在是清晨四時,什麼事?”

她滿頭大汗,“我見鬼了。”

王維全一楞,立刻說:“我馬上來,你喝口酒壓驚。”

瑞中好不感激。

掛了電話,才發覺渾身汗出如漿,睡衣濕透,頭發貼在額角。

她手足都幾乎不聽使喚。

那少女,那少女知道她所有私事。

瑞中頹然坐下,不管她是何種精靈,她肯定是來同於瑞中算帳的。

王維全在二十分鍾後就趕到了。

揣中握住他的手,“維全,你是上帝賜給我的最佳禮物。”

王維全頗有點幽默感:“就輸在包裝略差。”

瑞中笑了。

“是你疑心生暗魅,快快休息,明日是周末,好好睡一覺,我就在客廳沙發上。”

“不,你聽我說。”

“瑞中,你生活太緊張了,應當減少無謂應酬,接受雜誌訪問拍照這種事是極累的,心理壓力也相當重,可以不做就不必做了。”

瑞中不語。

“來,快睡。”

他給她喝一杯熱可可。

那少女,那少女到底是誰。

無怨無仇,為何偏偏纏上她。

在被窩裏,瑞中仍然渾身顫抖。

她終於睡著。

接看一段日子,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可是那件事的陰影始終纏住她不去。

瑞中明顯消瘦。

訪問刊登,她不想閱讀,低調處理,一字不提。

下屬都說:“照片拍得好極了,精神奕奕,又相當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