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安安來到正屋,不動聲色打量過去,韓嬤嬤年約五十左右,人不胖不瘦,收拾得幹淨利索,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見到鄔安安進屋,不緊不慢站起來,笑著福了福身請安。
鄔安安在外人麵前乖巧得很,福身回了禮,韓嬤嬤忙避開了。
董氏眼裏的滿意多了幾分,笑著介紹了韓嬤嬤:“囡囡,韓嬤嬤可是京城一等一的教養嬤嬤,以後你得用心跟著嬤嬤學規矩,可不能怠慢了嬤嬤。”
韓嬤嬤說了聲不敢,笑著說道:“夫人先前教得好,姑娘一看就是懂規矩的。隻宮裏規矩繁多,姑娘又遠在杭州,與京城規矩不同,一時沒能記起來,或許記岔了,我不過在旁邊提點著些罷了。”
鄔安安聽到韓嬤嬤拐彎抹角說著客氣話,頭皮都陣陣發緊。
她會見著人說人話,見著鬼說鬼話,不過都是偶爾罷了,要是以後天天須得如此,堪比坐牢。
寒暄完之後,董氏先讓人上了早點,招呼韓嬤嬤一同用飯。
韓嬤嬤福身道了謝,推辭道:“夫人有心了,我來前已經用過了早點,夫人與姑娘先去用飯,且不用理會我。”
董氏沒有多勸,鄔安安知道吃早飯就是考驗的開始,照著平時那樣吃了起來。
吃飯吧唧嘴,說話亂噴渣滓,筷子在碗碟裏越界亂翻,勺子刮著碗,發出刺耳的聲音,這些習慣鄔安安一樣都沒有,覺得自己的吃相無可挑剔。
吃完飯漱完口,韓嬤嬤先是誇讚了鄔安安一通,接著話鋒一轉,提點道:“姑娘年輕胃口好,能吃是福,這是好事。隻是姑娘,宮裏向來不注重口腹之欲,哪怕再喜歡的飯食,不過略嚐些罷了。”
鄔安安聽懂了,韓嬤嬤這是說她吃太多。仔細回想與弘晝吃飯時,他好像還真是這樣,基本沒怎麼動筷子,每樣隻淺嚐幾口。
不是他坐在主座,別人還以為他是試毒太監呢。
吃多就吃多了吧,鄔安安從善如流承認了錯誤,表示以後會改。
一次不能吃太多,多吃幾次就解決了問題。鄔安安暗戳戳得意地笑,懂得規矩,就要能將規矩靈活運用。
飯後吃茶略微歇息,馬上開始了請安磕頭站立等規矩的學習。鄔安安選秀前,曾經臨陣磨槍過幾天,如今她的規矩做出來,韓嬤嬤沒有挑出太大的錯,隻不時提醒她,背要挺直些,眼珠子不要動。
連著苦練了幾天,鄔安安把自己練成了石像鬥雞眼,韓嬤嬤很滿意,稱她有靈性,規矩拿出去,任誰都挑不出毛病。
到了前去圓明園見裕妃的這天,一大早起來,鄔安安被董氏裝扮了一通,由綠翹陪同,上了弘晝派來接她的馬車。
馬車到了圓明園大宮門的影壁處,馬車停下,鄔安安與綠翹下了馬車,上了早就等在那裏的轎子。綠翹扶轎,隨著一同前往位於九州清晏東邊的天地一家春。
鄔安安謹記著韓嬤嬤的提點,目不斜視。隻春季的圓明園,她一下馬車,滿園春色關不住,姹紫嫣紅撲麵而來。
進入天地一家春後,景色突變,除了抄手遊廊,連綿不絕的十字甬道與屋宇,四周一顆花草樹木都沒看到,顯得尤為清冷。
天地一家春主殿是七間大殿,後殿與主殿相同,再加上配殿與倒座等屋,占地不算太大,雍正的後妃都居住在此。
裕妃住在後殿西邊,鄔安安被嬤嬤領進去時,她已經坐在上首吃茶,鄔安安不敢多看,隻遠遠瞧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簾。
這一眼鄔安安沒看清裕妃,卻看清了坐在那裏的弘晝,隻因他實在是太搶眼。
弘晝與平時的斯文君子不同,此刻翹著二郎腿,慵懶地靠在椅子裏,手指點著案幾,看上去跟個無賴一樣。
鄔安安目不斜視,上前規規矩矩請了安,裕妃打量著她一陣後,笑著叫了起:“快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鄔安安恭敬應是,上前坐在裕妃身前的矮幾上,仰頭垂目,任由裕妃打量。
弘晝的目光,在鄔安安身上掃過,眼裏閃過一絲驚訝,旋即笑了起來,懶洋洋地道:“額涅,您可看快些,看完了我還有事。”
裕妃沒好氣瞪了弘晝一眼,罵道:“我又沒攔著你,你有事隻管著自己去忙,少在這裏添亂,我今兒個要與吳劄庫氏說話,沒功夫管你。”
弘晝陰陽怪氣一聲喲,嘖嘖不斷:“瞧您這話密得,我不過說了一句,您還回來十句。得,您是我親娘老子,我得讓著您些。不過啊,隨便問幾句就得了,我真有事,要找她一起去幫個小忙。”
鄔安安見弘晝指向了自己,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