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玉真不敢相信這就是所謂的天字號雅間。
她懷疑,除了外麵的掛牌不一樣,裏間的陳設無任何差別。
那靠牆的架子床不知道是從哪裏撿的破物什,床腿上還有被火燒灼的痕跡,坐上去不僅嘎吱嘎吱的響,還帶著一股黴味。
這裏顯眼的擺設,就隻有這張床,別提會有什麼屏風和琴桌了。
懷玉一腳踹開夜壺,食指和拇指一攏,小心翼翼地撚起被褥,麵上全是嫌棄。
讓她心煩的不止是這些,還有漏風的窗戶和缺口的石磚地。懷玉檢查了一遍,倒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她不用太擔心大半夜忽然攢出來一個人找她要錢。
還好這裏還是提供熱水的,雖然沐浴用的物什是簡陋了些,哪裏都跟宮裏那會沒法比。
什麼時候才能到揚州……
這種苦日子真的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沐浴後,懷玉躺在架子床上,心中盤算著到揚州的日子,眼皮慢慢並攏。
懷玉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依舊在皇宮裏,她正爬在樹上拿她卡在樹上的紙鳶,樹下的太監宮女求她趕緊下來。
她才不聽,偏要伸手去夠,剛一碰到那紙鳶,樹下的眾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撲過來——
“公主,快逃吧,夏國亡了。”
“公主——三皇子他——”
“公主,你不救救我們嗎?”
“咣當”
懷玉猛然睜開眼睛,樓下有什麼聲音直接將她炸醒了!
發生了什麼?
懷玉趕忙穿好衣裳,卻發現此此她已渾身冷汗。
她咬著下唇,盡量不去想那場噩夢,心驚膽戰地靜靜地聽著樓下的動靜。
又是咣當一聲,好似是什麼桌凳被砸斷的聲音。
她仔細再聽,一些不入流的髒話又傳入她的耳中。
哪個正常的會在半夜這般?
這裏果真是個黑店!
她怕極了,但第一反應居然去找薛諶。
雖說幾個時辰前,她還氣勢洶洶地跟他發了毒誓。
但,這可是突發情況啊。
她要跟著薛諶,本不就是準備在這種時候讓他派上用場的嗎?
沒有任何的思想掙紮,懷玉翩然起行。
今天隻有他們二人入住,隔壁的屋子還留著燭火,定是因為薛諶也被那動靜擾醒了。
她毫不猶豫地推開門,也不敢瞧薛諶是何種表情,將想好的說辭一股腦漏了出去。
“我方才看到今晚的月色著實漂亮,心念隻我一個人欣賞實在有些遺憾,就想著邀你一齊賞月,這不是巧了,薛公子亦未寢呀。”
屋子裏的人不說話。
隻有懷玉才能打破這份寧靜,
“……你穿好衣裳了吧?穿好了我就睜眼了。”
屋子裏沒人。
“薛諶,你人呢?”
她的眸子轉了一圈,這裏果然和她的天字號如出一轍。
被褥是掀開的,蠟燭剛點上不久,正被從紙窗戶溜進來的風吹得忽明忽暗。
這時,樓下的打鬥聲更甚。
她仿佛在其中分辨出了薛諶的聲音。
莫不是他們已經對薛諶下手?
這、這怎麼行。
那她怎麼辦?她躲在這裏,早晚也得遭殃。
她不忘拿出金簪,小心翼翼地擺弄著,擺弄了半天,也沒摸索出個所以然來。
懷玉深吸一口氣,環顧這屋子裏還有什麼趁手的武器。
最終她踢斷了一個椅子腿拿在手中,這並不是因為她力氣大,實在是因為這椅子離散架就剩她這一腳了。
她要去救薛諶,若是成了,他就欠她個人情,看他還敢不敢對她出言不遜。
若是情況不對,她就放棄薛諶,用這個砸他們,然後趁機逃走。
好,就這麼辦。
懷玉舉著椅子腿,一口氣衝下樓,鼓足前十六年積攢的勇氣,大喝一聲:
“薛諶,我來救你了!!!你——”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薛諶站在大堂中央,單手扼住早些時候那個刀疤臉的手腕,將他的手扭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
除此之外,還有散落在周圍的破桌子凳子,以及躺在地上唉叫的一堆人。
男人一身烏衣,仿佛要跟黑夜融為一體。
薛諶倏地抬眼探向她,冷冽十足:“嗯,吵醒你了?”
“這是怎麼回事——當心!”
趁他分神,那被扭斷手的漢子從背後掏出一把尖刀衝著薛諶捅去。
薛諶沒有給他任何機會,抬腿一腳,將那大漢踢的老遠。
他在長安的時候策馬揚鞭紙醉金迷,當街痛打這些無賴的事也沒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