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男人在客棧中隨意一坐,手肘置在桌上,下顎貼著指背,冷眸默然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諸位,家妹與我囊中羞澀,能否……”他成為了眾人聚焦的中心,他的食指和拇指輕輕地摩擦,眼角挑起微微笑意,毫不掩飾自己的張狂,“向你們討一點路費,嗯?”
客棧內死寂一片。
在這群夥計眼裏他就像個討債的惡鬼。
哪有打劫的反被打劫啊!
正常人這會不都睡了嗎?怎麼還能在房裏等著他們啊!
“你們一個個都是聾了,還是瞎了?”懷玉把椅子腿甩到桌子上,跑到薛諶的背後,趾高氣昂地衝著他們道:“沒聽到他說什麼嗎?還愣著幹什麼!還快不把錢交出來!”
同時,她心中有什麼東西離她越來越遠的了。
虞懷玉,你變了。
對金錢的渴望已經使你麵目全非。
但幸運的是,他們洗劫黑店成功,讓錢袋子終於略微鼓了起來。
再次啟程後,那匹老馬背上的行囊逐漸多了起來。
不過,去揚州的路途還遠,途中還要經過不少城郡。
倆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尤其是像他們這種錦衣玉食慣了,又在暴窮後終於手頭上有點錢了之後,就會產生無限的物欲。
一路上,他們能住上稍微舒服一些的客棧了,不僅如此,懷玉終於能換上一雙好走的鞋子,五套換洗的裙裝,順便還能為這匹馬換成一套新的馬鞍。
於是到了榮州,二人就不得不去麵臨一個很艱難的現實。
他們再次窮得叮當響。
榮州的物價比他們之前途經的城郡要高一些,這讓懷玉直接變了臉。
“我們該怎麼辦呀?”馬背上的少女用桃花染著指甲,小聲地抱怨道:“要是當初你少買幾件衣服就好了。”
薛諶耳朵好使,斜睨了一眼懷玉,“你怎麼不說你少買幾件,你不是一個個都看不上,嫌棄他們用料差嗎?”
懷玉抬起手遮住太陽,陽光拂過她的指甲,從五指間溜走,“我是女子,愛美是應當的。”
薛諶拉著一下韁繩,讓老馬跟著他的方向走,另一隻手掂量著錢袋,吊兒郎當地說:“要不就四處轉轉,或許有富家小姐賞口飯吃呢。”
“啊?你真的連臉都不要了嗎?”
懷玉一時間當了真,
其實他話說的不錯,他很好看,好看到長安無數貴女都趨之若鶩,但凡多上進一些,可能就更早幾年跟哪位貴女訂了婚,也不會有他們之間的兩看相厭了。
貴女們都沒有一個敢的,她一個如此受寵的公主,為什麼偏偏父皇能將她賜婚給了他呢。
想到這裏,懷玉的心中有些酸澀。
她之前不願去想,如今也無法否認,無論她再怎麼受寵,也隻是一個實用的工具罷了。
沒關係,懷玉,還有皇兄呢,他是真心待她好的人。
一定要打聽到皇兄的消息,無論是死是活。
餘光中,她發現薛諶正瞧著她。
她仰頭,努力將快要湧出的淚花收起來,才眼巴巴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男人的眼底看不出情緒,仿佛他也隻是單純地瞧著她。
他是看出了她的心緒嗎?是在覺得她可憐嗎?
他沒有說話,懷玉滿眼尷尬,低下身子拽了拽薛諶肩膀上的料子,
“怎麼辦呀?”
薛諶的腦袋偏了一下,玩味盡生眼底:“你剛罵完我就要找我說話,我看你才是厚臉皮。”
果然,他就是拿她解悶呢。
“別胡鬧,我跟你說正事呢。要不,那我們也就做點生意唄。”
懷玉雙手合十,一個放在過去都是荒唐的想法誕生了。
“那你會什麼?”
懷玉嘴巴一撇,一副委屈的神態:“你難道忘了我的身份嗎?你從未覺得最起碼我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嗎?”
“琴棋書畫就免了,我剛觀察過了,能來集市買東西的,大多是平民百姓,世道不好,沒人願意花閑錢買個響。況且,咱們現在連筆墨的錢也掏不出來了吧?”
他指了指集市,“你看那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我看這活不用成本,有倆人就行。”
“你還會這個呢?”懷玉的身子低伏,眼睛瞪得圓圓的,像一隻對好奇心旺盛的小兔子:“你原來在長安都天天幹什麼呀?”
但……
難道要她揮大錘?
她堂堂一國公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琴棋書畫行不通,要她幹這種粗活,也……
太強人所難了。
但俗話說,有錢能使公主推磨。
懷玉一番思想鬥爭後,她扭捏道:“要是沒別的辦法我也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