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樹下,落花紛紛。
魏舒窈緊緊拽著他的衣袖,微仰著頭,眼眸瀲灩,神色嬌慵,似流光般融融曳曳,將這平淡無趣的春日都襯地旖旎明亮起來。
顧玹垂眸看向懷裏的人,小姑娘從小溫養長大,幾乎沒怎麼吃過苦,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
這麼多年下來,演技還是毫無長進。
她似乎料定了他會像以前那樣,萬事都順著她的心意,隻要她裝模作樣地喊一聲疼,無論之前做了多少錯事,他都會就此輕輕揭過,不再計較。
但她無論怎麼任性,也不該為了顧佑清,再回過頭來招惹自己。
“魏舒窈,”顧玹鮮少連名帶姓地喚她,而此時,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淡漠,“鬆手。本王沒時間配合你演戲。”
他的話中甚至還帶著點似有若無的譏諷,一字一句落在耳裏,讓人心慌又陌生。
魏舒窈反應過來後,隻覺轟地一聲,心中那根弦頃刻之間便斷掉了。
在她看來是撒嬌的事,在顧玹眼裏是演戲。
前世今生加起來兩輩子,第一回被他直白且毫不留情地戳穿內裏那點心思,讓她臉麵全失,進退兩難。
她並不是多麼主動的人,以前最多不過是說兩句軟話。這回都直接上手抱了,卻換來與想象中截然相反的結果。
魏舒窈從來沒有在顧玹這裏遭受如此大的挫折,有些難堪,麵色慘白了一瞬,立刻將手中男人的衣袖丟開,後退半步,故作無謂地偏頭去看遠處。
兩人之間拉開好大一段距離。
顧玹看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徑直離去。
福臨顫顫巍巍地跟在後麵,目睹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默默想道,這回主子是真的不管魏姑娘了。
他不可自抑地打起了心中的小算盤,最近太後娘娘將他召至長壽宮,耳提麵命地指點了一番,說總不能讓王府後院一直空著當擺設,是時候往裏添些人了,讓他在主子麵前幫那些貴女們美言幾句。
福臨一開始根本不敢提,但現在,主子直接把魏姑娘丟下不管,他覺得事情又有了轉機。於是默默地想著,究竟是先幫王姑娘還是先幫李姑娘呢?
結果還沒走幾步,前麵的身影突然停了下來。
福臨心底咯噔一下,連忙趕走腦子裏的胡思亂想,頭低得更深了些,先別管張家姑娘還是李家姑娘了,在主子那裏,恐怕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及魏姑娘的萬分之一。
不遠處,顧玹心頭的戾氣險些按耐不住,他閉了下眼,而後無奈轉身,一步步又往回走。
再次站到魏舒窈麵前時,臉上的冷肅已然消了大半,他看著小姑娘沉默不語的模樣,幾乎快要氣笑,隻說了句實話就委屈成這樣,也不知是誰慣出來的脾氣。
片刻後,顧玹主動開口,嗓音帶著刻意的輕和,似是在妥協,“傷到哪了?我看看。”
說著,他伸手過來,欲把人扶住。
魏舒窈及時避開,臉色仍舊有些發白,口吻淡淡,“演戲而已,殿下不是早就看出來了?”
她麵無表情地轉過身,提起裙擺,往山上走去。
顧玹看著那道跟他賭氣的背影,眉骨直跳,在原地停了半晌後,沉默地跟過去。
後麵的嚴庚想攔住主子,被福臨瞪了一眼後,又識趣地閉上嘴。
一路上,兩側梨花如雪般飄落,主仆幾人沒了賞花的心思,在山路中走得緩慢,雲芝偷偷往後瞥了眼,對魏舒窈說,“姑娘,殿下一直在後麵跟著您呢。”
魏舒窈思緒還沉浸在剛才發生的事情中,興致缺缺,隻極輕地嗯了聲。
-
今日的東湖邊上,每個人的衣著都光鮮亮麗,但氣氛全然不似往常般嬉鬧熱烈,整塊地方像是被隔成了兩半,一半歡聲笑語,另一半,卻籠著一層輕紗似的愁思。
籌辦賞花宴的沈念瑩坐在琴邊,強顏歡笑地招待著前來赴宴的貴女們。
另一邊,夏景承不斷變著花樣揮動手中長劍,時不時耍個劍花,動作流暢而飄逸,周圍的一圈姑娘們看得嬌笑連連,不斷拍掌助興。
兩邊的人同時看到魏舒窈的身影。
夏景承握著劍柄,遠遠地朝她點了下頭。
沈念瑩許是沒想到她會來,臉上閃過驚訝與厭煩,藏好情緒後,立刻迎了過去,“窈窈,怎來得這般晚,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