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太久的人上人,端王習慣了特權,一直都視律法為無物,在他心裏,所有的律令都是給窮苦百姓設下的,關他們皇親國戚何事?
他難能想到律法這一層麵的東西,突然被這般提醒,猛然睜大了眼睛,連忙否認:“魏姑娘說笑,我同子季是真心實意想要求得魏姑娘原諒的,怎會陷害於你?”
魏舒窈忽然提起律法,圍觀的眾人難免竊竊私語,誰都沒想到能從這位大小姐口中聽到如此義正言辭的話,但仔細想想,魏舒窈從小到大,雖然任性嬌氣,但她一直以來都在邊框之內行走,從來沒出現過什麼欺壓普通人的傳聞。
反倒是顧子季,幹了一籮筐的壞事,每一件都能讓他蹲在獄中吃牢飯,隻是家裏有關係,讓他免了牢獄之災而已。
端王及時道:“這樣吧,如果魏姑娘不願動手,我替魏姑娘教訓這個逆子,我動手就是家法,算不上私刑,這樣總可以了吧?”
魏舒窈搖頭,“你是他父親,你動手的話有失公允。”
端王聽了這話後臉上那層和善的麵具就快要掉下來了,氣惱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樣?”
她似是認真思考了下,才緩緩道:“我們嘉永候府和端王府並不熟絡,我原本也想私下處理這件事的,沒想到端王將事情鬧得這樣大,鬧得太大也不好收手,不如就把顧子季送去京兆府吧。”
送去京兆府的話,他上下打通關係後自己兒子應當也吃不了什麼苦頭,端王沒想到魏舒窈這麼好說話,深思熟慮後點頭同意:“也好。送去京兆府之後魏姑娘可不能再記恨這樁事兒了,這事兒就算是一筆勾銷。”
魏舒窈又不緊不慢的補充,“讓京兆府李敬李大人審理此案。”
端王猶豫一瞬,那李敬是出了名的清正之臣,審案相當嚴苛,且從不收旁人的賄賂,他兒子落到李敬手中,恐怕落不了什麼好處。
但撞車這等罪名的懲罰應當不會太重,最多也就挨幾板子,於是他狠狠心腸應下。
魏舒窈見他點頭,笑了下,轉頭對雲芝吩咐,“聽說顧子季行過許多不義之事,放話出去,隻要被他欺淩虐待過的人,都可去京兆府擊鼓鳴冤,有冤的喊冤,有仇的報仇,請訟師的費用我來出。”
“魏舒窈,你別太過分!”端王這是徹底被激怒了,他的兒子手上沾了多少條人命他自己心裏清楚,這麼多人一同上京兆府狀告,百般罪行加在一起,後果定會十分嚴重,他能不能保下來都難說。
端王對顧子季這個老來子很看重,當下就擺出一副護犢子的態度,結果看到她身後突然出現的福臨和嚴庚,以及不遠處的顧玹,腦子瞬間清醒。
他驚出一身冷汗,心道總不能為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搭上整個王府,於是訕訕不語,半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京兆府的李敬很久之前就聽說過顧子季的惡行,對那幾樁命案耿耿於懷,礙於他是宗族之子,一直沒能將他繩之以法,如今得了機會,他立刻就差人過來捉拿犯者。
等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之後,魏舒窈才看向旁邊的陳風,微微動了下眉,平靜地問道:“你剛才要說什麼?”
陳風早就被顧子季父子的下場給嚇到了,他可不敢再招惹魏舒窈,一邊彎腰一邊後退,“不不不,魏大小姐剛才聽錯了,在下剛才什麼也沒說,告辭!”
周圍人見他這副模樣,一陣唏噓,歎道沒熱鬧可看了。
就在魏舒窈提起裙擺準備離開時,身後的福臨及時上前攔住她,笑道:“魏姑娘,殿下請您過去一趟。”
昨夜發生了顧子季撞車那樣的事情,魏姑娘卻是一聲不響地隱忍了下來,殿下表麵上看著無動於衷,實際上書房的燈火足足亮了一整夜。
福臨之前還擔心魏舒窈會不會有“失寵”的一天。
現在想想,魏姑娘可太懂如何拿捏他家殿下了,把人吃得死死的。
他家殿下就是見不得魏姑娘受一丁點委屈。
哪怕魏姑娘是故意演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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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閣的三樓視野開闊,憑欄處甚至可以看到遠處江邊的白帆,江風徐徐吹來,帶著一股潮意。
顧玹坐在桌邊,麵前擺放著那隻彩釉宮廷扇,他向來不喜華而不實的物件,隻隨意看了兩眼就放回盒子裏,推到魏舒窈麵前。
魏舒窈既不開口說話,也不伸手去拿,隻是目光偶爾控製不住地往扇子上移,而後再若無其事地挪開。
他偏頭看了眼小姑娘,目光晦澀不明,又把盒子推地更近了些,語氣極淡地問:“剛才不是沒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