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隔壁飛花殿準備工作完成,汲露殿這邊就又多了人手,又川在藥園子裏就又閑上幾分。
她又在涼蔭下就著枯木條寫寫畫畫,身後的院牆裏有人探出身來,道:“又川,看的什麼?”
她該是渴了,邊說著邊從院門那兒走過來,徑自去倒了杯茶。
又川答:“算經。”
這書便是之前又川托柳月微抄的書,摘的算經裏的幾章,涉及初高中數學及一些高數,她拿來練練腦子。書已經翻了大半,上麵有她用竹筆做的一些筆記。
又川並不擔心她寫的那些方程惹外人懷疑,有些人做的筆記還另外加密,符號之怪異和她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再說用“天地玄黃”列方程和她用“abc”列方程,本質沒什麼區別,不過是個人偏好和習慣。有人問起,她也能解釋過去。
阿桃就著茶杯走過來,一眼就瞧見她在本上畫的筆記,笑:“你又畫這些勾著尾巴的鬼畫符了,誰能看得懂?”
“眼下你既得了空,隨我去忙吧,裏邊還有阿雪,三人一起更能快些。”她說著抬目遠望,還想再找幾個人來。
又川應下。
雜使弟子間便是這樣,今日你隨我出力氣,明日我給你搭把手,往來照應,不至於讓人孑立無援。趣事雜聞便也多在此時聽來,在枯燥活使裏添一些趣味。
在這些雜聞裏,又川有時會覺得這世界過去了兩百年依舊毫無變化,有時又覺得是日新月異,但她有時忍不住想嗤笑一兩聲。
她覺得再次穿越過來,有這個好處,也有那個壞處。有些事情她旁觀過,能知大概形狀,而現在的人隻能聽從附會,並不知其本來模樣。有些她嗤笑過的物事搖身一變,竟還布澤後世,叫人心悅誠服,總讓她覺得有幾分荒唐。
隔了兩百年回看,好像霧裏看花,倒真有幾分“前世”的虛無縹緲。
阿桃說:“有人在飛花殿瞧見杏林春的人了。”
“這次飛宴他們也來了麼?”
“隻盼著別壞了什麼,收拾起來可要累煞人。”
這句話又川深有同感。一旦打起來,損失慘重不說,她們這些雜使弟子在後頭收拾也是累得夠嗆。
幾人忙完手頭活計,便相邀去林子裏看看木繡球。又川便又在裏邊碰上了柳月微和沈霎。
沈霎朝她看來,麵上安安靜靜的,看不出是個傻子。其實說她傻了也不盡然,隻是神智有些模糊,不至於瘋癲。
她向來也很少話,這時報以羞澀一笑。
又川見了,隻覺得真神奇,心動的感覺,用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也不為過。像木頭一樣的人,好像在此刻活過來了。
她暗想,蘇諳濟應該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沈霎看起來真的好了不少。
柳月微給她指,蘇諳濟和風十一正在遠處漫步。
又川望過去,隻覺得有些恍惚。繁花搖動,玉人似錦。如果柳月微沒給她指出來,她真不一定能認。
她莫名想起當年,蘇諳濟被她十一師姐領到麵前來,給她指:“十六,這是你廿七師弟。”
她發現這是蘇諳濟,驚喜得不知該說什麼,隻聽得蘇諳濟叫她“十六師姐”,心裏微涼,知道蘇諳濟怨她。
事實也證明,蘇諳濟和風十一親近一些。如果說蘇諳濟一定不會駁了誰的麵子,那個人一定是風十一。
20
又到一輪外采,這次又川赫然在列。
阿桃見她將那本冊子打包上,笑她:“你倒是會消遣。”
這次他們去的地方有點遠,在汝水一帶。
鄔幸汝的“汝”,就是取自這裏。她的母親自汝西而來,取這一字以念故土。
又川在崖上望著底下的流水,和旁邊的柳月微說:“柳師兄,你這回到故地來了。”
柳月微本來也作雜使,他這次隨她們出行,又川並不奇怪。兩人有交,出行采藥時便暫且作伴。
柳月微目光幽幽,看向遠處山巒。他說:“再往前去,汝水便入濟川了。”
又川聽出他話裏淡淡的喜意。
天色已經不早,兩人今天的收獲還不錯,又川回頭,示意兩人該回營地去,而柳月微好像還沉醉在這山河壯美的圖景裏。
這時她已經催動回營地的符紙,叫柳月微趕緊過來。
應該是瞬間的事,但又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又川正等著柳月微,忽地好像一陣大風刮過還是別的什麼,她一下子就帶著身上那滿筐的藥草重重跌落在地,被她扔在筐裏的那本書也飛出老遠。
她忍過了痛勁,想去把那書冊拿回來,已有人先她一步撿起。
“好俊的字。”這名女子說,接著翻開書頁,頓了一會兒,抬眸看向她,語氣裏帶了一些笑意:“sinα?”
又川這時才看清了她的臉,這是沈霎,看上去很精神的沈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