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落越急,雨勢瞬間落大。
攝政王帶著人匆匆躲進一旁的亭子,蘇眠卻不緊不慢,伸手摘下那朵被雨水打得嬌顫的虞美人。
一把紙傘斜在她頭上方,蘇眠挑眉,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傘簳,謝恒一身玉冠白袍,撐著傘站在她身旁。
雨重重砸起泥點子,濺在了他潔白的衣袍下擺。
蘇眠笑了一聲,將手中嬌滴滴的虞美人遞給他。
謝恒半邊身子浸在雨裏,抬手接過。指尖捏著嫣色的嬌花,他朝蘇眠勾唇輕笑,衝淡了他身上那股刻意散發的平庸,勾出一抹比虞美人更甚的絕色。
他將花小心收在懷裏:“多謝長公主賞賜。”
他臉上帶著水珠,蘇眠將人推到一旁的亭子裏。
方祁禮掃過謝恒,鄭琰被打傳得沸沸揚揚,他自然是知道這個謝恒。
第一次正眼打量謝恒,卻發現這個普通的質子,似乎並不簡單。
感受到方祁禮的目光,謝恒朝他頷首,不卑不亢地行禮。
蘇眠手搭在謝恒濕透的肩膀上,挑眉問道:“今日翎兒功課如何?”
女子淺淺的體溫隔著黏膩的布料傳來,謝恒垂眸答:“陛下學得很快,甚至能舉一反三。”
謝恒並未說謊,蘇翎天資聰穎,若是給這個幼帝足夠的時間成長,難保不會長成一代明君。
蘇眠挑眉又問道“攝政王覺著皇上年幼,還當不起處理朝政的能力。謝恒你當了幾日老師,如何評價?”
空氣有一瞬凝滯,隻有亭子外劈啪雨聲。
謝恒垂著眼看不出神色,清潤的聲線平穩:“陛下聰慧過人,即使沒有謝恒這幾日教導,也有處理朝政的能力。”
蘇眠揚著下巴看方祁禮:“聽見了嗎,攝政王?”
方祁禮微眯起眼,竟突然覺得摸不透蘇眠了。
先是故意放出虎符被盜的假聞,現在又這這裏試探他,這個草包長公主就像突然開了竅一眼。
方祁禮陰冷的眼神掃過謝恒,兩人在他麵前一唱一和,明擺著有備而來。這個謝恒隱藏得果然深,這些日子便是他在一旁提點的蘇眠吧?
蘇眠手握虎符本就已經難辦,若是身邊真有個人在一旁出謀劃策,他接下來的計劃隻怕會更麻煩了。
方祁禮掩去臉上的陰沉,難得隱忍恭敬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了,擇日便叫人將奏折都送往禦書房。”
說完,也不願多呆。方祁禮喚來宮人撐著傘,徑直離開。
看著攝政王離開的背影,蘇眠頗為意外地挑眉,沒想到謝恒會這麼配合她。
要知道謝恒剛才的話是直接在打攝政王的臉,在攝政王眼裏兩人已經歸為一個陣營。這樣招來方祁禮的關注,謝恒還想暗中有什麼動作可就難了。
蘇眠眸光微動,心情不錯地輕哼了聲,指尖拭去他臉上的水珠,笑著問:“過幾日我和翎兒會去清泉的行宮避暑,你同我一起去可好?”
謝恒若是不去,那就不好玩了。
謝恒看著她生動嬌豔的臉,喉結滑動,聲音微啞道:“好。”
…
回了長公主府,大雨已停。蘇眠用過飯後困意來襲,沐浴更衣早早睡去。
謝恒靜坐在秋白院內,溶於夜色之中。
他麵前的灰衣仆從小心為他斟茶,在無人看到的角度下,用氣聲說道:
“燕國那幾個在封地的藩王,他們本想讓攝政王同長公主鬥,坐收漁翁之利。可如今聽說長公主沒了虎符,不願見攝政王做大,已是蠢蠢欲動。此次前去清泉行宮,那些藩王也會趕過去,一切都按主子料想的發展。”
“方祁禮那邊是何動作?”謝恒隱沒在黑夜中,手指捏著瓷杯,淡淡開口。
“攝政王似乎早就準備在清泉行宮對長公主再次下手了。”灰袍男看了眼謝恒,“梁先生那邊說,此次避暑之行是個機會,幾個藩王必起內鬥,屆時主子便可回衛國。”
謝恒手指輕叩石桌,並未說話。
灰袍仆輕咽了口唾沫,將梁先生交代的一並說完:“現在不僅攝政王,燕國那幾個藩王也已經察覺到主子您了。且陛下病重,主子若是再不回衛國,衛國就要亂了。”
謝恒抬眸,那雙麵對蘇眠時溫和的眼眸,此時卻變得深不可測,周身的森冷讓人不容忽視。
他抿了抿唇道:“確實該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