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幾乎忘了呼吸。
他要死了麼?
不——
他腦中默念著昨晚偷偷背下的口訣,不,他不會死。
隻要做出那個選擇,隻要將那句祭辭念出,以將死之人的血,以七個以上枉死者的靈魂,以在場諸人的性命,便可獻祭喚醒魔神。
而作為儀式發起者的顧昭,反而能因此得到眷顧,獲得神賜。
這本是魔修用來進階的法子,被趁亂搜索金銀的顧昭摸了個正著,他此前從未接觸過修行,卻在看到功法的瞬間生出明悟,仿佛隻要他願意,世間便沒有他讀不通的功法。
但鄭小少爺是無辜的,有個聲音說。
無辜又怎樣!
他心中燃起黑色火焰。
難道他就生來有罪?難道他就天生命賤,注定要為人豬狗,隨意宰殺?!
他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花奴,隻某一日被王府供奉的老道看了眼正臉,就要被捉去。就算顧昭天生無父無母,到底也聽聞過過去被擄走的是什麼下場,他拚了條命跳進河裏遊出來,在追殺與惡意中摸爬打滾了半年。
要怪隻能怪這世道不讓他活——既然不讓他活,那就誰也別活!
他聽到了刀刃出鞘的嗡鳴。
顧昭瞳孔一縮,張口就要喊出祭辭。
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突然衝入耳中。
顧昭從未有過這樣耳目清明的時候,電光火石間蜷身一縮,將將躲過剁下的刀鋒。
“嚎你娘的喪!”
來人一腳將門踹開:“穆老三,給老娘把刀放下!”
顧昭咳得快要背過氣去,老鴇咚咚咚地衝過來,掐著他的臉好一番打量,這才鬆了口氣。
“得了,這也算教訓過了!”老鴇掃了圈暗室,被血腥味熏得皺眉,“格老子的,這都是白花花的銀錢,你殺起來倒是不心疼!”
王法她是不管,隻是誰料到今日來了個煞星,非要什麼未經人事的鮮嫩少年,威脅著不給就砸店。
眼下樓內守衛不足,她不敢與修士衝突,好在到底攔下兩個,也能送上去糊弄糊弄。
鄭天河連滾帶爬地衝過來抱住顧昭往後拖,被老鴇拎著領子掄圓了巴掌給了一下。
“嚎個屁!”一巴掌扇下去老鴇又緊張起來,這細皮嫩肉腫得太快,也不知一會兒看不看得出來,“把臉洗了!換上好衣服上去伺候著。”
樓上又傳來一陣咚咚亂響,老鴇低聲罵了兩句,一手一個掐著手腕,小雞崽子一般拖著小少年拎上樓去。
直到站在雅間門口,鄭天河腦子仍是懵的。
他換了衣服,血跡也簡單搓洗去了,臉上敷了層脂粉,巴掌印仍然灼灼發燙。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客人,”他小聲嘀咕著,“能把老鴇嚇成這樣得是什麼凶神夜叉,誒,顧昭,你說呢?”
剛撿了條命,現在又心大到碎嘴起來,顧昭對鄭小少爺簡直無話可說,他捏緊了袖中的迷藥,抿著唇在心中計劃。
“給您賠不是了,這不就拾掇來了,您慢用,一定讓您盡興。”
老鴇躬身退出來,一巴掌將兩人推進去:“給我伺候好了,仔細你的皮!”
“小爺我艸你大爺的!”鄭天河被推了個踉蹌,罵出聲才想起房裏還有個凶神,捂著嘴慌慌抬頭。
卻見這客人不是夜叉也不是惡鬼,看樣貌不過是個雙十出頭的年輕女子,倚在窗前的軟塌上,抬眼看來眉目風流,煌煌似姑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