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便士郵票曆險記(1 / 3)

“哎呀!”老安克說,“可怕呀,奎因先生,我說真可怕。紐約快成了什麼樣子了?他們來我的書店啦——警察,還有淌著血的,打得頭破血流啊……奎因先生,這是我的老主顧哈茲力先生,他也遭劫了……哈茲力先生,奎因先生就是報上登過的那個頂出名的偵探。他是理查德·奎因探長的兒子。”

艾勒裏·奎因大聲笑著,從老安克的櫃台上伸直了身子,握了握哈茲力的手。“您是這一重大案件的又一個受害者哈茲力先生吧。您瞧,老安克正在用一席血淋林的倒黴故事來款待我呢。”

“啊,這麼說,您是艾勒裏·奎因了。”這個短小而虛弱的男人說。他戴一副眼鏡,鏡片厚得簡直就象瓶子底兒,身上帶著鄉下佬的氣息。“是啊,命不好,被搶了。”

艾勒裏用疑惑的目光環視著老安克的書店。“不是在這兒吧?”安克的書店縮在曼哈頓中部的一條支路上,就擠在大英鞋店和卡洛琳夫人商店當中。這樣的地方是極少可能被強盜們選為他們作案的場所的。

“不,”哈茲力說,“如果在這兒被搶,我至少還可以剩下一本書的錢呢。不是在這兒。事情發生在昨天夜裏十點鍾左右,我昨天下班很晚,剛離開第四十五街上的營業所,走在大街上,一個年輕人擋住了我的去路,向我借火。街上很黑,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也看不見。我也不大喜歡這個人的做派,不過我覺得借給他一盒火柴不至於帶來什麼危險。我正在口袋裏摸索著掏火柴,這時,我發現他用眼盯著我夾在胳膊下的書看,好象在想法弄清書名。”

“是什麼書?”艾勒裏迫不及待地問道。因為他個人酷愛書籍。

哈茲力聳了聳肩,說:“一般的書,就是那本非小說類的暢銷書《歐洲在動亂之中》。我幹的是出口買賣,因此,希望不斷得到國外行情的最新情報。這個年輕人點著了煙,還給我火柴,咕噥了一句,好象在說謝謝,我又開始繼續走我的路。我隻記得有個東西猛擊我的後腦勺,接著,什麼也看不見了。我仿佛記得我倒下去了。當我醒過來時,我發現我躺在地溝裏,帽子和眼鏡掉在馬路一邊。我感到昏昏沉沉,分不清東西南北。我很自然地想到我被攔路搶劫了。我身上帶了不少錢,袖口上還有一副鑽石鏈扣呢。不過——”

“不過,當然,”艾勒裏笑著說,“搶走的隻有《歐洲在動亂之中》那本書。妙極了,哈茲力先生!這倒是一個令人感興趣而有迷惑人的問題。您說說搶劫您的人是什麼樣兒好嗎?”

“這個人滿臉胡子,戴一副眼鏡,象是墨鏡。能記得的就是這些了。我——”

“他呀,什麼也說不出來,”老安克尖酸地說,“他像你們所有美國人那樣,又瞎,又聾。可是,那本書,奎因——那本書,為什麼有人想偷這種書呢?”

“不僅如此,”哈茲力說,“昨天夜裏我到家一看——我住在新澤西的東奧倫治那裏——發現我的住所也有人闖進去過!猜猜看,奎因先生,我丟了什麼?”

艾勒裏瘦削的臉上顯出歡快的神氣。“我可不是用水晶珠占卜未來的算命先生。但是,如果這裏有犯罪的連續性,那麼我猜想被盜的該是另一本書。”

“猜對了。正是我的了另一本《歐洲在動亂之中》。”

“您這倒叫我糊塗了,”艾勒裏頗為異樣的口氣說,“哈茲力先生,您怎麼會有兩本?”

“兩天前,我從安克的書店裏又買了一本,是準備送給我的一個朋友的。我把它放在書櫥上麵。這本書不見了。窗戶大開著——被強行打開的,窗台上有手印。很明顯,是入戶搶劫。雖然我家裏有很多值錢的東西——有錢也有東西——可都沒有丟。我立即報告給東奧倫治警察所,但他們隻是在現場走來走去,向我作著鬼臉,最後一走了之。我想他們一定以為我是個瘋子。”

“沒丟別的書嗎?”

“沒有,就隻那一本。”

“我真不明白……”艾勒裏摘下夾鼻眼鏡,若有所思地開始擦起鏡片來。“能是同一個人嗎?如果是,那麼昨天晚上他能有時間在您到家之前就到東奧倫治撬門搶劫嗎?”

“是的,我從地溝掙紮著爬起來就報告給一個警察。他把我帶到附近的警察所,他們問了我一大堆問題。他有充分的時間再一次作案,因為我直到第二天淩晨一點鍾才回到家。”

“我說,安克,”艾勒裏說,“你說的那件事開始應驗了。請原諒,哈茲力先生,我該走了,再見!”

艾勒裏離開了老安克的小書店,直奔中央大街。他登上警察總部的台階,衝著值班人員親昵地點點頭,就向著他父親的辦公室走去。偵探長不在辦公室。於是艾勒裏擺弄起他父親辦公桌上的烏木刻的拍提永小雕像,一麵沉思著。過一會兒,他走出辦公室去找他父親的行動組長維力巡官。他在記者室找到這位龐然大物,他正衝著一個記者大發雷霆。

“維力,”艾勒裏叫道,“別罵娘了,走把,我想了解一些情況。兩天前,在第49街第5和第6林蔭路之間跟蹤丟了一個人。這個人是在我的一個叫安克的朋友開的書店裏不見的。警察所他們熟悉內情。安克告訴過我這件事。可我想了解一下不帶渲染的詳細情況。好朋友,你把警察所的報告拿給我看看,好嗎?”

維力巡官歪了歪他那又大又黑的嘴巴,瞪了瞪那個記者,悻悻地走了。10分鍾之後,他手裏拿著一張紙回來,於是艾勒裏全神貫注看了起來。

事實經過看來還算清楚。兩天前的中午,一個光著頭,沒穿外套的男人從離安克的書店隻隔三家的一棟辦公樓裏跑出來,滿臉淌著血,嘴裏喊著:“救命啊,救命!警察,救命啊!”巡警麥克隆立即跑過去。這個喊救命的人大聲嚷著,說他的珍貴的郵票給搶了——“我的黑色一便士!”他不停地喊,“我的黑色一便士!”——他還說滿臉黑胡子戴深藍色墨鏡的強盜剛剛逃走·麥克隆在幾分鍾之前見到過這樣一個人走進附近那家書店裏去了,舉止行動,有些古怪·麥克隆拔出手槍衝進老安克的書店,那個集郵商跟在後麵大聲喊叫·剛才是不是有一個黑胡子戴藍墨鏡的家夥到你書店裏來了?老安克說:“啊!他?有,有,他還在這兒。”哪兒?在裏屋·他在裏屋查閱什麼書呢·麥克隆和滿臉淌血的漢子一起衝到書店的裏屋·可是屋裏卻空無一人,裏屋通往小巷的門大開著,原來人已經跑了·顯然是由於剛才警察和受害者衝進來而聞聲逃走了·麥克隆立刻搜查了鄰裏,但作案者已銷聲匿跡,無影無蹤了·

巡警於是記下了報案人報告的案情·他說他叫佛裏德裏茨·烏爾木,是經營珍貴郵票的商人·他的營業所設在隔著三家門臉的大樓第10層樓上一間屋子裏·這個營業所是由他和他兄弟阿爾伯特合夥經營的·這天他正在向應邀前來的三個集郵者展示一些珍貴郵票,其中的兩個人已經離開了·烏爾木正轉過身,背衝著第三者·此人滿臉胡子,戴一副藍墨鏡,自稱艾夫裏·本寧森·在烏爾木剛轉身時,說時遲那時快,他從後麵用鐵棍猝然猛擊烏爾木的頭部,打得烏爾木顴骨骨折倒在地上,處於半昏迷狀態·作案者異常冷靜,用同一根鐵棍(報告說,根據受害人的敘述,可能是強盜慣用的撬棍)撬開了他收藏珍貴郵票的一個玻璃櫃,從放在櫃中的一個小皮盒裏搶走了一枚非常珍貴的郵票——"維多利亞女王黑色一便士郵票"——然後,又把門反鎖上,匆匆地逃走了·受害者用了好幾分鍾才把門打開,跟了出去·麥克隆隨烏爾木到他的營業所,仔細檢查了遭搶劫的那個放珍品的櫃子,記下了當天早晨三個在場的集郵者的姓名和住址——特別記下了"艾夫裏·本寧森"——然後潦潦草草地寫好現場報告,就離開了·

另外兩個集郵者的名字叫約翰·欣契門和傑·斯·彼得斯·警察所已有一位偵探分別拜訪過這兩個人,然後又到本寧森那裏。該本寧森,按說就是那個留黑胡子戴藍墨鏡的人,他卻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而且他的個子也不象烏爾木說的那樣高。他說他從來也沒有接到過烏爾木弟兄的邀請去參加什麼私下交易。不過,他曾雇過一個人,這個人滿臉胡子,戴著藍墨鏡,不過隻呆了兩個禮拜——他是應本寧森的廣告來當助手的,協助保管他的私人集郵冊,工作得蠻不錯。但是幹了兩周之後,沒有說明任何理由,也沒有提前說一聲,就突然失蹤了。偵探注意到,他是在烏爾木搞私下交易的那天失蹤的。

為找到這個自稱威廉·普蘭克的神秘助手的一切嚐試都沒有成功。此人早已消失在紐約市幾百萬人之中了。

故事到此還剛剛開始。因為第二天老安克又向當地偵探報告了一個離奇的故事。安克說,前一天晚上——就是烏爾木被竊的當夜,他很晚離開書店去吃晚飯,書店由一個上夜班的夥計值班。這時,店裏走進一個人要看《歐洲在動亂之中》這本書,而且全買下了,一共七本,叫值班的夥計大吃一驚。這個人就留著黑胡子,戴著藍墨鏡。

“要不是個瘋子,要不是個笨蛋!”維力巡官喊道。

“不,不!”艾勒裏笑著說,“他既不瘋,也不傻。實際上,他這樣做,我認為,理由非常簡單。”

“不,你聽著,事情還沒完呢!剛才有人告訴我,此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昨晚警察所又報上來了兩起較輕的盜竊案子。一起發生在布朗克斯住宅區,一個叫做霍奈爾的男人說,夜裏他的房間被盜了。你猜怎麼著?被盜的又是從那個老家夥安克的書店裏買來的《歐洲在動亂之中》!別的什麼也沒丟。這本書也是兩天前剛買的。另一起發生在格林威治村,一個叫珍妮特·米肯斯小姐的家在同一天晚上被盜。竊賊把她前天下午從安克書店買來的《歐洲在動亂之中》一書偷走了,多離奇呀,啊?”

“一點也不離奇,維力。你得動動腦筋。”艾勒裏拍了拍自己頭上的帽子,“跟我來,你這個大塊頭;我想再找老安克談一談。”

他們離開了總部來到住宅區。

“安克老兄,”艾勒裏親昵地拍著這個書店老板小老頭的禿腦袋說,“小偷從你的裏屋逃走的時候,你手裏還有多少本《歐洲在動亂之中》?”

“11本。”

“可是那個小偷當晚返回來買這本書的時候,你手裏隻有7本了。”艾勒裏嘴裏低聲咕噥道:“因此,兩天前的下午,從中午到吃晚飯一共賣了四本。好啦,安克,你登記你顧客的名字嗎?”

“怎麼不!買書的人本來就不多。”老安克有點沮喪,“我把他們記在我的通訊錄上了。你想看看嗎?”

“此刻對我來說再沒有比這更需要的了。”安克把他們領到書店的後麵,通過一扇門走進了那間黴味刺鼻的裏屋,兩天前那個小偷就是從這屋子臨街的那扇門逃走的。這個房間打了隔斷,隔開的地麵是個小臥室,地上到處是紙片、舊書、一堆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位年老的書店老板打開一本又大又厚的帳冊,把他那幹巴巴的食指貼在嘴邊沾濕了,開始一頁頁地翻了起來。“你想知道那天下午買《歐洲在動亂之中》這本書的四個人,是不是?”

“是啊。”

安克將一副綠色銀絲眼睛腿兒掛在耳朵上,象念經似的哼起來。

“哈茲力先生——你見過的那個人,奎因先生。他這是第二次買這本書,就是在他家被竊的那本。下一個是霍奈爾先生,是個老主顧。下邊是珍妮特·米肯斯小姐,哎呀!我的媽!這些盎格魯——撒克遜名字,簡直煩透了。第四個是切斯特·辛格門先生,地址是第65街東3——12號,就這些。”

“上帝保佑你,”艾勒裏說,“日耳曼人辦事辦得有條有理,維力,幹偵探也得有一副好本領才行呀。”小臥室臨街的那一麵還有一扇門,和裏屋的那扇門一樣,這扇門也通後街小巷。艾勒裏彎下腰來一看,門鎖從門框上裂開了,他開了門,外頭的那一麵已經掉下來,殘缺不全了。“是撬開的。”維力一麵點頭一麵大聲說道:“這小子是個老練的魔術大師呢!”

老安克瞪大了雙眼。“撬開的!”他驚訝地尖聲叫了起來,“可是這個門從來也沒用過!我也沒留神,還有,那個偵探——”

“對於當地人來說,夠駭人聽聞的了,維力,”艾勒裏說,“安克,丟了什麼東西沒有?”安克跑到一個陳舊的書櫥跟前,書櫥裏的書一層一層整齊地排列著,他焦急地用顫抖的手開了鎖,仔細檢查了書櫥,然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沒丟,”他說,“那些珍貴的書……沒丟什麼。”

“那麼我該祝賀你了!”艾勒裏輕快地說道,“不過,還有一件事要問你,你那個通訊錄記載你顧客的工作和住址,是不是?”安克點了點頭。“太好了,安克,謝謝你。末了你總歸可以向其他顧客說出事情的全貌來的。來,維力,咱麼再拜訪切斯特·辛格門先生去。”

他們離開了書店,走到第五大街時往被拐了一個彎,直奔居民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