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玻璃切碎搗爛了年輕人的臉,把皮膚和肌肉變成血腥的泥漿。
父親的哀號比兒子的慘叫還要響,淚水在他髒兮兮的臉頰上縱橫流淌。
“你殺了他!你殺了他!凶手!”
……
“啊……”
約翰看著這殘忍的一幕,下意識地想要叫出聲音來,但幸好,一雙手及時捂住了他的嘴巴。
沒有一點聲音漏出來。
“噓!”
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來自於照顧約翰以及他的母親的那個女仆,像一根細長的竹竿一樣的那個女仆。
“不要說話。”
“他會注意到的。”
女仆警告道,等到約翰點點頭,她才鬆開了手。
約翰緊緊咬著牙齒,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身軀如同篩糠一樣劇烈地顫抖,麵色如同紙一樣發白。
他想說話,想問為什麼,想知道這一切為什麼會發生,但不敢說話,生怕那個惡魔注意到。
直至槍聲響起,子彈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農夫的心髒,先後穿過他肮髒襤褸的衣服和硬紙板一般單薄的骨架。
森林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然後,西德尼爵士帶走了兩隻死兔子,吩咐道:
“做個簡單的燉菜,把後腿的肉烤了。”
……
“走吧,結束了。”
約翰還在發呆。
或許,她應該捂住約翰的眼睛……看著這一幕,竹竿女仆暗忖。
在這個地方,她對這種事早已見慣不怪,有時候她都懷疑自己的心也已經蒙上了一層黴斑,變得不再敏感。
“去哪?”此時還有些恍惚的約翰還陷在迷茫之中,不敢相信與自己母親結婚的人,會是這麼一個可怕的惡魔,下意識地問道。
“去森林裏,它在呼喚你。”女仆如此回答道。
這時候,她表現得更像一個女巫,獨自一人的女巫,隻是不知道,是邪惡的女巫,還是善良的女巫。
言語中帶著誘惑。
這種誘惑通常很難立刻幻化成形。
起初,它往往隻是徘徊在你耳邊的一個聲音、向你投射過來的短暫一瞥、一次突如其來的欺騙……
但是,它往往會趁機膨脹生根,一直往最深處的地方紮根。
最終,再也無法拒絕。
約翰正是這樣,當女仆提到森林的時候,他突然聯想起了前幾天剛來的時候看到的那種奇異的景象,還有來自森林的蠱惑。
至於那顆刻著人類眼睛的石頭,依然被保留在他的手裏。
於是,這一刻,他選擇順從了女仆的話,往森林裏走去。
一路走進院子,在這裏,約翰隻能看見聳立的鋼鐵房屋和工廠,閃爍著令某些人賞心悅目的金屬光澤。
對這些人來說:
是秩序;
是力量。
無論樹木還是人,都會被鋼鐵的刀刃輕易收割……
然後,約翰走出了院子,路過陳列著的、密布著的樹木的屍體,聽到悲鳴聲越來越近,仿佛受到無法抗拒的蠱惑,即便鞋子被晚上的露水打濕了,野草鉤住了他的衣擺,全然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