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同簾子一般落下,有人撐著傘從參道走過來。
穿著一件花哨的襯衫,額上裹著條稍微有些叛逆的頭巾,神色憊懶輕佻。
藤島宮司輕歎一口氣。
這是他兒子,剛上高中三年級,性格有令他這個當爸的很頭疼。
“……爸,我晚飯都沒吃啊,就讓我跑前跑後的,”藤島士郎情緒明顯有些不爽,一邊嘮叨一邊走上台階,一屁股坐在廊簷上,滿臉不耐煩地說道:“不就是一個破淺草神社嘛,回頭我給你去拆了好不?”
聽著兒子輕佻的語氣,藤島宮司皺了皺眉頭:“九課那邊打探到消息沒?”
“目前有兩個關鍵的證據。”藤島士郎一邊拍打褲腿的泥水,一邊嚷了起來,“第一個證據:月初時,藤原臨也在吉原的一個建築工地除靈,事後的現場留有至少是將級妖怪殘留下來的妖力痕跡。第二個證據:就今天上午的事,很多人都親眼目睹到他用脖子去接影秀刀一刀,並且毫發無損。”
藤島宮司問:“第一件事有什麼證據嗎?”
“物證倒沒有,不過有人證。”藤島士郎無聊地撇了撇嘴,“一個是九課的警部,另一個是吉原神社的神官。兩人當時都在建築工地,可以肯定藤原臨也是當時唯一在現場的人。”
“沒有物證,不太穩……”藤島宮司用手帕輕輕擦去飄在額頭上的雨水,“你親自去九課總部一趟,以花園稻荷神社的名義施壓他們,讓他們抓緊把藤原臨也抓捕歸案。我聯係一下笠原理事長,試探一下她的態度。”
“爸,你看這雨,”藤島宮司不滿地嚷嚷起來,“剛才我回來的時候,道路上全都是積水。廣播裏也說了,水一直流到了地鐵赤阪見附車站裏,線路也被水淹了。銀座線和丸之內線暫停運行,街道上一片混亂,這種天氣你還讓我出門?”
兒子抱怨完,老子砰的一下將手掌拍在了廊簷上:“你用這樣的態度和我說話?”
然後,兒子學著老子的動作,更用力往下一,隨後他呲牙咧齒地揮動著手掌,爭鋒相對地說:“你好意思和我談態度?別人當爸你也當爸,有哪個當爸的會讓兒子在這種惡劣天氣往外麵跑的?不是我說你,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行嗎,不不僅僅是宮司,還是一個父親,還是一個丈夫!”
“混賬!”
老子又拍了下廊簷。
“讓你去你就去,不然我現在打斷你的腿!”
“說不去就不去。”兒子也拍了下廊簷,接著伸出腳,一副“你打斷我的腿啊”的欠扁表情,直接把老子氣得七竅生煙。
就在這時,從拜殿裏走出一位溫婉的婦人,低聲勸了這對父子一會。藤島士郎這才重新打開傘,罵罵咧咧地離開神社,趕去九課總部。
藤島宮司摸出手機,準備聯係笠原理事長。
雨幕之下,藤島士郎走了幾步,轉頭喊道:“爸,白山神社那邊也在四處打聽消息,你別被他們占了先機啊。”
“臭小子。”
藤島宮司嘴角浮現出笑容。
白山神社?
不值一提的東西。
在藤島宮司看來,關東分部最後一個理事長的職位,隻能由他來擔任。
“喂,抱歉,這麼晚了還打攪理事長大人。”
“是藤島宮司呀,請說。”
電話那頭,笠原理事長的聲音有些疲憊,藤島宮司心想她肯定是在煩藤原臨也的事,便壓低聲音說道:“關於藤原臨也的事,今天的事情發生後,神道教內部都已經炸開了,再不行動的話,恐怕會引起非議。”
“唔,我在考慮……”
“理事長,人心散了的話,影響就不好了。”
“知道的。”
“不如明天召開理事大會,讓大家來討論怎樣處理吧。”
“這樣也好。”
※※※※※
東京,文京區。
白山神社裏,高木宮司拿著一張照片,在燈下仔細觀察。
和藤島宮司一樣,他同樣致力於讓白山神社成為最後一席的常任理事長。隻不過相比稻荷神社,白山神社在規模上要小許多,資金和實力都有所欠缺。
但如今,翻盤的機會就在眼前。
高木宮司拿著照片,久久地沉默,唯有雙手在微微地顫抖。
那照片上,赫然是一個身著白色狩衣,長有一雙潔白羽翼的大天狗,而他的麵容,細看之下,和藤原臨也竟有九成相似。
毫無疑問的。
高木宮司百分百確信,這就是藤原臨也的真身。
這張照片忽然出現在他的桌麵上,不知道誰送來的,也不知道對方的用意是什麼,隻是在照片背後留有“一個路過的熱心市民”的署名。
有了這個物證,高木宮司相信自己在可以一舉扳倒藤原臨也。
再然後,他可以借著這份天大功勞的風頭,成功上壓製花園稻荷神社,成為第五個常任理事長。
感謝路過的熱心市民……高木宮司顫抖著手,撥通了笠原理事長的電話。
※※※※※
大雨傾盆,電車停運。
閃電激烈地轟鳴,雨點劈劈啪啪地擊打著世界。
陰暗潮濕的天穹下,藤原臨也低空掠過,圍繞在他身邊的妖力罩子散著淡淡的黃光,隔絕雨水的侵擾。
光明與陰影。
輪廓極短的瞬問合二為一。
無名的風瞬間吹向雨夜中的宅子。
這就是信號。
隨著這信號,他將拳頭往下一揮動。
一切都將在豪雨中開始,也將在豪雨中結束。